頂點小說 > 越女朱顏 >第三十九章 驚天案
    時近八月,天氣轉涼。

    綿綿一場秋雨,接連落了好幾日,不見停歇。

    唐越兒在定王府裏待得百無聊賴。

    閒時手癢,想要重操舊業,殺個貪官惡霸來解解悶兒,向一衆侍女打聽,京城裏卻並沒有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她想要行俠仗義,一展江湖俠女風範也是不能。

    而朱鈺一直住在書房,不常與她見面,偶爾在府中遇見,他也只是神色淡漠看她一眼,什麼話也不說,揚長而去。

    讓唐越兒覺得自己就像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寄居在此,備嘗冷落。

    這日實在無趣,清晨雨又未停,唐越兒撐了傘要出門,在大門前遇上了朱鈺的兩個近身侍衛,周進和吳亮,二人皆神色驚惶,急匆匆的蹬鞍跨馬,不知要趕往何處。

    唐越兒忙追上去問,“出了什麼事?”

    二人只得又翻身下馬來,拱手行禮,周進道:“回王妃,剛收到的消息,王爺的恩師——內閣首輔馮任卿馮大人昨夜被賊人暗殺於家中,王爺已帶郭總領等人先行前去查看,命我二人傳錦衣衛與刑部的人同去。”

    唐越兒立刻將手裏的傘扔了,去奪周進的馬。

    唬得周進直嚷“使不得,使不得!”

    卻終被唐越兒奪過去,翻身上馬,催着馬跑遠了。

    *

    內閣首輔馮任卿的府邸在康樂坊,距定王府所在的永平坊並不遠,騎快馬不多久,唐越兒就來在了馮府門前。

    門前已有京兆尹府的官兵重重把守,唐越兒進不去,急得無法,恰在一羣官兵裏看到了裴昭。

    “裴昭,快和他們說說,讓我進去!”

    裴昭扭頭,嚇了一跳——這姑奶奶怎麼來了?

    硬着頭皮回絕唐越兒,“王爺在裏面呢,吩咐過了,不讓閒雜人等進出!”

    唐越兒狠狠瞪他,“我是閒雜人等麼?再不讓我進去,我就翻牆了!”

    翻牆也不行啊!若是摔了,王爺怪罪下來,怎麼辦?

    裴昭只得和把守大門的官兵打了個招呼,唐越兒提起裙子,撒開腿兒就跑進去了。

    裴昭看着唐越兒的背影,皺起濃眉,實在想不明白從前那個嬌滴滴的嘉陽郡主如今爲何會變得這般兇悍。這也罷了,裏頭死了人,她還要一個勁兒的去瞧熱鬧,她就不怕麼?

    他哪知道對於唐越兒來說,數年間行走江湖,殺人都不帶眨眼的,看個死人而已,算個什麼事兒?

    馮府之內庭院重重,往來的僕人皆已身穿縞白喪服,哭聲不絕於耳。

    唐越兒一路尋至馮任卿的書房,穿過院門,就見有數名官兵正在書房內外查看。

    天色陰沉黯淡,細雨瀟瀟,將屋頂的碧瓦沖洗成黛青色,粉白的牆,也被洇染成蒼灰。雨珠順着檐瓦淅瀝落下,漣漣不斷,是一層極薄的雨幕。

    朱鈺負手靜立於廊下,一身玄色暗銀雲紋錦直裰,端凝肅穆,隔着那雨幕看去,整個人恰似一枝孤冷清傲的墨竹。

    唐越兒看不清他臉上是何神色,只是莫名感覺到他....很傷心。

    及至站在朱鈺面前,他才似回過神來,淡掃唐越兒一眼,俊雅眉目間,猶是波瀾不驚。

    “你怎麼來了。”

    語氣亦是冷淡。

    唐越兒看着朱鈺。

    神色清冷,一雙濃黑如墨的眸子,不見往日裏的深邃,似被淡淡薄霧迷濛,反倒顯得氳氤溫潤。

    他確是傷心的,只是不想流露於人前罷了。

    “人死不能復生,你也別太難過了....”

    唐越兒訝異於自己爲何會想要安慰朱鈺。

    朱鈺眉心微動,緩緩道:“京兆尹府的人正在裏面驗看,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讓裴昭送你回去吧。”

    他的聲音原本是清澈醇厚的,此時卻顯暗啞低沉。

    唐越兒不禁一陣心酸。

    又覺得沒有必要。

    是他的老師死了,又不是自己的師父死了,自己倒心酸起來,算怎麼回事?

    不與朱鈺多說,唐越兒轉身向書房內去。

    朱鈺微蹙眉,向站在身後不遠處的桑雲使個眼色,桑雲會意,跟在了唐越兒身後。

    書房內都是官兵,見了唐越兒一個小女子進來,皆不禁面露驚異。

    桑雲也不知唐越兒意欲何爲,只得向衆人道:“這是定王妃。”

    衆官兵愈發驚異,紛紛避讓。

    唐越兒泰然相對,如入無人之境,徑直走到馮任卿的遺體旁。

    顯然京兆尹府帶來的仵作已經驗看過遺體,馮任卿衣衫敞開,左胸上赫然一處傷口,雖然細窄,卻幾乎貫穿整個胸膛,傷口旁邊斑斑血跡,已經凝竭乾硬。

    應該是後半夜時分,被利劍刺穿心脈而死。

    唐越兒又環顧四周,一切陳置擺設都很整齊,無有絲毫凌亂。

    暗夜潛入,一劍斃命,來去無蹤,此等手法必是江湖高手所爲。

    滿屋裏衆官兵,目光皆聚於唐越兒一身,見她神色凝重,轉身在屋內四處走動,並低頭看着地上,似在找尋什麼。

    她忽然蹲了下來,目光灼然,緊盯地上一處腳印。

    那處腳印是一層薄薄的溼泥凝固而成,已有人仔細看過,並無異樣。

    昨夜有雨,就算是兇手鞋底沾了溼泥,入室行兇時留下來的腳印,以此想要尋覓追查出兇手的線索,也是幾乎不可能。

    那就是一個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腳印,通過腳印,頂多能猜測出兇手的大概身形體態而已。

    唐越兒卻盯着那處腳印看了很久,突然拔下發間的一支白玉釵,在那腳印上劃了一下。

    有官兵急了,“不能亂動,那可是兇手留下來的唯一痕跡!”

    唐越兒不理,走至窗下,將手中玉釵迎向窗外陰沉的天色,微眯起眼睛,凝神細細觀察。

    玉釵上沾染的一點泥土裏,似有點點粉末閃爍。

    極微小,看不出究竟是什麼東西碾磨成的粉末。

    將手中的釵子交給了身後的桑雲,唐越兒沉聲道:“腳印裏有古怪,讓他們再仔細查一查。”

    一屋子的官兵皆瞠目結舌,唐越兒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她能做的,都做了。

    至於一個位高權重的內閣首輔爲何會被江湖高手暗殺,其中是否牽涉到朝堂紛爭,真相究竟如何,眼下誰都不得而知。

    她也不例外。

    出來書房,站在廊下,雨勢纏綿,未有停歇之意。

    朱鈺的玄色暗銀雲紋錦直裰,似已被雨汽浸染,連帶着他眉目之間,皆是一片溼潤。

    唐越兒聽見他低聲問:“你在裏面都看出了些什麼?你不害怕嗎?”

    唐越兒笑了。

    “死人有什麼好怕的,這世上最可怕的,是看不透,摸不着的人心。”

    “你真的....變了。”朱鈺心中思緒大動,目光深深看向身側的小女子。

    唐越兒擡頭,對朱鈺嫣然一笑,“我沒變,不過也許你應該重新認識我。”

    朱鈺的眼神,又漸漸變得深邃。

    卻還是看不透這個小女子。

    她分明就是顧明茵,可是與從前的顧明茵相比,判若兩人。

    就算是腦後受傷,積有瘀血而導致記憶有損,難道就會讓一個人的性情舉止也因此而改變得如此徹底嗎?..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