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冤枉,還請王爺明察秋毫,高擡貴手!”
周珩不待允准便擅自闖入,朱鈺也未與他計較,命人將他攙扶起來,淡笑道“周尚書放心,本王既然親自問審,自是會詳查秋毫,不令清白之人含冤,至於高擡貴手麼……那卻是不能如你所願了,因爲令郎並非清白。”
周珩臉色大變,又跪倒下去“王爺,犬子確實冤枉,他生性膽小懦弱,斷不敢殺人啊!”
朱鈺無動於衷,目光投向窗外,再不看周珩一眼。
趙守成接過話來,高聲道“冤或不冤,由不得周尚書你說了算,現人證物證俱全,令郎就是污殺榮安郡主的兇手!眼下已只待他認罪!”
他向差役打個手勢,將周珩死死按住,再命行刑官將周斐拖出去用刑。
一時間鬧得人仰馬翻,朱鈺沉着臉色,一言不發。
趙守成出去親自監督用刑,周斐先被打了三十板子,嘴裏只吱哇亂叫,哭喊冤枉,而後行刑官又給他上了夾棍和撬棍,見了大血,他仍是不招,嘴裏也漸漸沒了聲息。
周珩在旁哭得頓足捶胸,肝腸寸斷。
趙守成將周斐傷勢看過,知已不能再用刑,否則只怕周斐就要死在刑具之下。
還未認罪,趙守成可不想如此輕易的就讓周斐死了,而且像他這般捱了大刑卻還不肯認罪的,要麼是真的清白,不肯認罪,要麼就是心裏有鬼,不敢認罪。
很顯然,周斐是後者,一旦認罪,唯有死路一條。
趙守成向朱鈺請示過,便命差役將周斐帶下去,傳監醫給他醫治。
周珩掙脫差役,踉踉蹌蹌跟着周斐去了,趙守成也不去理論,只命差役盯住他,莫讓他惹出亂子來就是。
屋內外鬧哄哄一陣,才安靜下來,裴昭腳步匆匆進來稟話。
“王爺,”他將手中一個紙包打開奉給朱鈺看,“九尺衚衕的雜貨鋪子裏買來的神仙粉,等了這幾天,昨晚才送來的貨,說是隻賣這一天,下回要買就得再等到五日後。”
朱鈺就在裴昭手裏將那神仙粉細看了兩眼。
並無甚特別之處,不過是淡金色的粉末,瞧着倒有些像是碾碎研磨之後的薰香粉。
他以手指輕輕拈起一點,搓了搓,質地卻是偏硬,並非想象中的那般散軟。
朱鈺微蹙眉,取出袖中綢帕擦了擦手“就是這個東西,服下後可令人神思清朗,倍添氣力,卻可上癮?”
裴昭點頭“正是,屬下已向雜貨鋪老闆打聽過,購買這神仙粉的多是京中官員富紳,且賣的挺好,五日到一次貨,半天就能賣完。”
朱鈺點了點頭,心裏還是有些疑惑“這樣稀奇古怪的東西,那鋪子老闆是從何處進的貨?”
裴昭道“屬下也打聽過了,可是那老闆遮遮掩掩的,怎麼都不肯說實話。”
這時一隻纖嫩盈白的小手伸了過來,就將裴昭手裏的神仙粉拈了一點去。
朱鈺側身看着唐越兒,語氣含嗔道“你別碰,不是什麼好東西。”
唐越兒且不理他,只將那神仙粉在指尖捻了捻,又細瞧了瞧,忽然就皺起眉頭來。
朱鈺神色一變,聲音低沉的問“你確定?”
唐越兒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朱鈺立刻站了起來,吩咐趙守成將周斐妥當看管,待過幾日再審,然後又命裴昭去城防營尋禁軍統領高馳,讓他帶二百禁軍速趕往九尺衚衕,將那雜貨鋪子包圍起來。
自己則帶了一行侍衛先趕去九尺衚衕。
然而待朱鈺和高馳趕到時,九尺衚衕已經燒了起來。
九尺衚衕本就是個狹短的小衚衕,隱在街邊並不起眼,此時在幾裏之外,卻能看見九尺衚衕的方向升騰起滾濃黑煙,半天裏都是駭人的熊熊火光。
高馳安排了些禁軍去救火,他則親自護在朱鈺身邊。
朱鈺站在街邊廊檐下,遙望九尺衚衕的方向,凝眉不語。
過了半個時辰,大火才被滅了下去,可是整個九尺衚衕幾乎都被燒光了。
裴昭一臉花黑的跑過來稟話“王爺,那雜貨鋪子燒得什麼都不剩了,老闆和夥計也被燒焦了!”
唐越兒坐在馬車裏都聽見了,心裏不安,終是忍不住撩開簾子下了馬車。
她走到朱鈺身邊,看着他道“這是否也太湊巧了些?難道是裴昭帶着人來買神仙粉的時候,被人發現了?”
朱鈺點了點頭“想必是,”他又問裴昭,“可查出是爲何起火?”
這樣冰天雪地的冬日,就算是九尺衚衕裏一處無意失了火,也不會連綿燒成那樣的大火,還將整個衚衕都燒光了。
其中必有緣故。
裴昭用袖子抹着臉上的黑跡,略低了聲回道“衚衕內有桐油的痕跡,沿着路邊潑灑過,想必是有人故意縱火。”
晴天白日,居然敢明目張膽地縱火……
朱鈺緊緊攥起掩在袍袖下的手,沉聲道“我要進去看看。”
郭起忙攔道“不可,王爺,若真是有人縱火,只怕衚衕裏還有危險……”
他還說着,朱鈺已經邁步往九尺衚衕的方向走去。
一行侍衛趕緊跟上。
裴昭卻跟在唐越兒身邊,悄聲問她“王妃,那神仙粉究竟是什麼東西?”
唐越兒對他笑了笑“告訴你也無妨,當初馮任卿和汪世新被暗殺之後,兇手所留下的腳印裏,曾發現有粉末狀的東西……我覺得那粉末很像是神仙粉。”
裴昭聽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的。
一個售賣神仙粉的雜貨鋪怎麼就和朝廷命官被暗殺扯上了干係?
但是他很快明白過來,此事絕不簡單,否則這九尺衚衕不會在他來過,並買了神仙粉離開之後,被一把大火燒了個乾淨。
朱鈺來到九尺衚衕裏那家雜貨鋪子門前,鋪子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一旁牆角放着兩具屍體,皆用白布矇住,正是鋪子老闆和夥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