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掌印太監曹壽在夜晚出宮回私宅的路上,被人襲擊,身邊十來個高手護衛被殺了個七七八八,而他本人則被刺瞎了雙眼,割去了舌頭,只剩下了半條命。
自然是百里無忌所爲。
裴昭等人知道後,都大呼痛快,拉了無忌就要去請他出去喝酒喫涮羊肉。
還未走出門去,刑部來了人遞話,說是周斐出了些狀況,刑部尚書趙守成請朱鈺前去坐鎮審訊。
一行侍衛便護送着朱鈺和唐越兒來至刑部,由趙守成引着進來乾淨的屋舍內,周斐已經被捆着手腳,堵着嘴,扔在地上。
周斐前幾日捱了大刑,遍體鱗傷,經過趙守成特意囑咐,監醫細心爲他醫治,性命無虞,傷勢好轉,只是臉色十分難看,癱倒在地上爛泥似的扭來滾去,形容頹敗,早已不是當初纔到刑部署衙來的那個世家公子哥兒的瀟灑模樣了。
朱鈺撩袍往椅子上坐了,擡頭問趙守成“你說他出了些狀況?是何狀況?”
趙守成且不答,親手摘去塞在周斐嘴裏的布團。
周斐立刻叫嚷起來“給我神仙粉!我要神仙粉!”
朱鈺緊皺着眉,目光嫌惡地看了周斐一眼,又問趙守成“他可是犯癮了?”
趙守成拱手躬身答“回王爺,正是,那神仙粉原本就是容易上癮的東西,周斐過去日日服用,關在牢裏這幾日,斷了神仙粉,就發作起來,吵鬧不休,日夜喊着要神仙粉,還說只要給他神仙粉,他就說實話……”
“說實話?”朱鈺一挑眉,“他願意認罪?”
趙守成點頭“他確實如此叫嚷過。”
幸好裴昭身上還帶着那日從九尺衚衕的雜貨鋪子裏買來的一包神仙粉,因爲神仙粉須得用酒送服,便又命差役取了一壺酒來。
周斐一看見神仙粉和酒,立刻狀如瘋癲似地喊道“給我!快給我!我難受得要死了,給我神仙粉!”
朱鈺看也不看周斐一眼,更是懶得親自審他,只對趙守成道“你來審他,務必審得仔細,將案子前後情形審個清清楚楚。”
趙守成領命,從裴昭手裏接過神仙粉,又取過酒壺,向周斐眼前一晃,笑道“周公子,這可是你親口求的東西,而並非本官誘供,你說出所有實情,本官便予你所求,你可答應?”
周斐點頭如搗蒜,嘴裏含含混混地道“答應,我答應,是我自願說出實情的!沒有誘供……!”
趙守成點了點頭,將手裏的東西先交與差役,他站直身體,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看着周斐“那麼本官問你,榮安郡主可是被你污殺?”
雖然有神仙粉的癮頭作怪,周斐又實在難受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面對這樣關乎性命的問題,他還是稍稍遲疑了一下,才哭着答“是我……是我……”
屋內諸人雖早已認定周斐就是污殺榮安郡主的兇手,但是真的聽到周斐親口承認,還是都變了臉色。
周斐自知這一認罪,等着他的便是一個死,他淚流不止,仍哭道“我認罪了,給我神仙粉,快給我!”
趙守成神色凝重,一揮衣袖“不急,本官再問你,你赴應國公府喜宴當晚,是如何得知榮安郡主會出現在後院花園?”
一旦承認了自己污殺榮安郡主的罪名,周斐也顧不得再掩藏什麼了,他整個人雖然哆哆嗦嗦,話卻答得乾脆“是…我是早就知道榮安郡主和秦文濱有私情,那晚看見有個丫鬟來傳話給秦文濱,我就知道是榮安郡主要約秦文濱見面……我就跟着去了後院花園,待秦文濱與榮安郡主私會離開之後,我就……”
趙守成聽得冷哼一聲“你竟還撒謊,意圖欺瞞本官!你攜神仙粉去赴宴,以神仙粉將董鶴林幾人弄至昏睡不醒,你分明就是早已經謀劃好了要在應國公府裏伺機污殺榮安郡主,再嫁禍給董鶴林,你從實交待,是也不是?!”
“是,是!”周斐哭喊着,“我早就垂涎榮安郡主,所以趁着要去應國公府赴宴,提前準備好了神仙粉,誘使董鶴林他們幾人服下,待他們昏睡之後,我就去了後院花園,正好見到秦文濱離開,我就將榮安郡主拖至僻靜角落,扼死了她,然後……”
屋內諸人聽得憤怒不已,皆對周斐投以痛恨鄙夷的眼神。
朱鈺神情倒仍是鎮定如常,對趙守成道“問一問他,是誰讓他這樣做的。”
趙守成一怔,未明白朱鈺此言何意。
朱鈺又道“問他,是誰讓他以神仙粉將董鶴林幾人弄至昏睡不醒,再污殺榮安郡主,把罪名嫁禍於董鶴林。”
趙守成睜大了眼睛“王爺言下之意,此事難道是有人暗中指使他做的?”
朱鈺點了點頭“但願是我多心,但是此案絕非你我所看見的這樣簡單。”
朱鈺心裏早有疑影,他那三皇兄朱鑠才放出話去,要求娶榮安郡主爲妃,榮安郡主就死於非命,朱鑠便失去了應國公這一個朝堂上的倚靠,而周斐又偏偏將污殺榮安郡主的罪名嫁禍給了董鶴林,董鶴林被收押進刑部大牢,董玉山又立刻被田之涇彈劾,且言辭鑿鑿……
這些事情看似並無關聯,但是細想之下,似乎又可以在無形中聯繫在一起。
趙守成心裏也陡然沉重起來,他預感到如果自己問出口,周斐回答的結果,一定不是他想聽到的。
正要問,外頭差役稟報,說是戶部尚書周珩來了。
周珩這幾日裏也沒閒着,總往定王府求見朱鈺,卻無一例外的被拒之門外。
朱鈺此時倒想聽聽他還能說些什麼,便命人傳他進來。
周珩一進來,看見自己兒子慘狀,未及行禮便撲了上去,抱住周斐大哭。
趙守成瞥他一眼,道“周尚書且先莫急着哭,令郎已經認了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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