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鈺也愣了一愣,目光深深,直視唐越兒的眼睛,他沉默了片刻,又道“難道你真的不是?”
唐越兒覺得朱鈺這副神情實在是太有趣了,難得見他這個樣子,她又實在是無聊得很,心想,不如就半真半假的逗一逗他?
於是點了點頭,忍着笑,道“我不是。”
朱鈺突然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般的看着唐越兒,直看了半晌,才訥然道“你真的不是?”他又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道,“我就知道你不是我早該想到的,我早就該想到的你一點都不像她,除了這相貌一樣,真的沒有半點地方和她相似”
他說着,突然又站了起來,仍是看着唐越兒,神情愈發驚異,道“你不是顧明茵,那你又是誰?你怎會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唐越兒愈發覺得好玩了,衝朱鈺眨了眨眼睛,笑道“你猜呢?”
朱鈺茫然搖頭,低聲道“我怎麼猜得出來你不如直接告訴我實話吧。”
唐越兒仍是笑,道“我不說,讓你自己猜吧。”
朱鈺還是搖頭,嘆了一聲,道“我怎麼猜得出來,我只是感覺得到,你和她性格完全不同,簡直就是兩個人,我心裏雖然疑惑,卻一直沒有多想,也沒有過多的去猜測”他擡眸看着唐越兒,“你就是不肯告訴我實話麼?”
唐越兒笑着嘆了一聲,道“我若告訴你實話,你就能相信嗎?”
朱鈺點了點頭,神情十分認真地道“我相信,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唐越兒咬了咬牙,還是不打算告訴朱鈺實話,她道“我逗你玩呢,我就是嘉陽郡主顧明茵呀,你別多想了,難不成你還以爲我是玩了調包的小伎倆嗎?”
朱鈺當然不信,他將唐越兒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可是你一點都不像顧明茵啊”
唐越兒笑呵呵地道“不是早就和你解釋過了嗎?我在宮裏受了傷,腦子裏有瘀血,損傷了從前的記憶,所以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呀。”
朱鈺還是不信,搖着頭道“應該不會只是這樣就算是傷了腦子,損傷了記憶,也不會讓一個人的性格大改,你不僅是性格完全變了,還多了許多不可能有的經歷你不像是顧明茵,你完全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朱鈺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祕兮兮地問唐越兒“你不會是借屍還魂吧?”
這話問得唐越兒渾身一顫,打了個激靈,她呆了足有好一會兒,纔敢看着朱鈺的眼睛,勉強堆出乾巴巴地笑來,道“說什麼呀,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這世界上會有這樣荒謬的事嗎?別多想了你,再這樣亂想,腦子有毛病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了。”
朱鈺不過是胡亂揣測,詐一詐唐越兒,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大,慌亂都寫在了眼睛裏,他心裏本來也是不信的,但是見唐越兒這樣,他心裏反而信了幾分,於是也不禁慌亂起來,一時之間,也沒了個主意。
兩個人相對默然半晌,朱鈺忽然道“要不然,我讓古先生來替你看看吧興許他有辦法。”
不多時,桑雲陪着古叔離進來曦園,爲唐越兒看診。
唐越兒心知這失憶病症究竟是怎麼回事,反正是治不好,便由得古叔離擺弄。
古叔離望聞問切,又拿銀針探了探唐越兒腦後的穴位,又搭了好一會兒的脈,最後什麼也沒說,告了個禮,自去了。
但是看古叔離的神色,像是很有把握。
唐越兒不禁有些疑惑,她心想,難不成這顧明茵的後腦勺裏當真積有瘀血?
她總以爲是自己的意識無端佔據了顧明茵的身體,她既不是顧明茵,自然不會有顧明茵的記憶。
於是趁着朱鈺不留心的時候,喚了菱枝和桂葉來,細問顧明茵當日究竟是怎麼受的傷。
兩個丫鬟都說,那日顧明茵入宮去見顧皇后,不知在宮裏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後,就連顧老二顧延川去問了顧皇后,顧皇后亦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實在蹊蹺。
一個郡主,在宮裏無端端受了傷,而後在自己府中,又被投毒,之後在大覺寺的廟會上,還曾遭到暗殺。
唐越兒凝神思索許久,總覺得顧明茵受傷,和那一碗被投了毒的綠豆湯,二者之間,有所關聯。
與其說是有人想要顧明茵的性命,不如說是,想要滅口。
難道是那日在宮裏,顧明茵無意間知道了什麼不該被她知道的人或事?
可是她身爲郡主,又是顧皇后侄女,什麼人大膽到敢滅她的口?
隔兩日,古叔離就配好了藥,讓曦園的侍女們取回去,給唐越兒服下。
說是可以醫治後腦勺上的淤血,有化淤通阻,明心清神之效。
卻並不是尋常的湯藥,而是深褐色的,龍眼大小的丸子,一粒粒的,封在小小一個青花瓷瓶裏。
古叔離似乎深知唐越兒必不肯喝那些苦藥湯,於是將藥材盡數碾成極細的粉末,過篩蒸制,再用蜂蜜和桂花勻了,製成丸藥,早晚各一粒,喫起來既方便,滋味又苦中回甘,還帶着一股子花香氣。
果然唐越兒喫得很順口。
一連吃了幾日,不見化淤通阻,倒是胃口好了許多,喫起飯來,更香了。
朱鈺又問起唐越兒的失憶之症來。
古叔離拈鬚微笑,“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王妃的失憶病症並非不可治癒,我所配丸藥皆有化淤通阻之效,想必那一罈丸藥喫完,王妃的失憶病症就會有所起色。”
朱鈺抿了抿脣,語氣淡薄,“那一罈丸藥喫完,須得多久。”
古叔離想了想,笑道“總得九九八十一天罷。”
朱鈺默然。
八十一天也不算太久。
又自笑了笑。
怎的爲何會這般急不可待似的,想要那小女子恢復記憶?
即使她永遠記不起從前的人和事,自己又能怎麼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