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軒轅翰似是終無一絲頭緒,於是妥協說道“算了,想我們主僕二人今夜也是猜不出什麼來的。這話出自張嬤嬤之口,不如,明日你找張嬤嬤問問,看她這話到底是打哪兒聽來的?問問她會不會知道些什麼?”
然程良聞之,卻頓時露出一臉的難色來,不禁撓了撓腦袋,吞吞吐吐道“殿下…這個…屬下可能…有點不好辦?”
“不好辦?只不過是問句話而已,這有什麼不好辦的?”軒轅翰雙眼擡起一怔,繼而轉過身來,朝着程良一臉匪夷所思道。
程良抿了抿嘴,一咬牙道“殿下您應該知道,張嬤嬤她是忠心耿耿跟了太妃一輩子的人。八年前太妃娘娘的死,除了張嬤嬤,我們所有人都把它真的當成了一場純粹的意外了,不是麼?殿下是太妃娘娘遺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如今,她就是擔心殿下您也會像太妃娘娘八年前一樣,一覺睡去便再也醒不過來,這才乘着殿下在彌留之際,設計了今夜所發生的這一切,還險些被陸小姐的藥差點毒死。不管殿下能不能聽到,亦或能不能看到,她只想要當着殿下的面,讓真正的兇手浮出水面,親口承認其罪責,並付出應有的代價。如此即使殿下真的…也不至於稀裏糊塗地去見太妃娘娘。可殿下您呢?如若殿下沒有清醒倒也罷了,既然殿下已經清醒,難道不該好好追究此事麼?殿下您一向獎懲分明,可今夜卻爲何執意只教陸小姐對張嬤嬤叩首謝罪,您明知道張嬤嬤要的並不是這個。這難道不是殿下您在變相地袒護着陸小姐麼?難道就只因爲她是陸賢的女兒,您便對其有所忌憚?想必此時的張嬤嬤一定心如刀割,寒心極了。怕是她對殿下您早就已經失望透頂了?試問殿下,如此,她還會理會屬下麼?”
程良似是好不容易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幾乎是一口氣竟忿忿道出如此一大堆話來,因爲他着實不能理解主子爲何如此包庇一個殺人兇手。
然軒轅翰卻立在一旁始終沒有反駁半句,只是不知何時,他卻早已悄悄地背過身去,閉起了那對不怒而威,寒光四射的星眸來,似是陷入了一片沉沉的思索之中。
許久後,他忽然深吸口氣,緩緩將眼眸再次睜開,卻反問程良道“其實,我們大家心底裏都很清楚,真正的兇手並不是陸天驕,她只不過是一時貪玩,遭人利用了而已……”
不想軒轅翰話還沒說完,程良便急急開口將其打斷,忿忿不平地大聲氣道“可難道她就一點兒責任也
沒有了嗎?”
軒轅翰亦揚聲朝其怒吼道“她當然有錯,可現在還未到打草驚蛇的時候。無論是處置陸天驕,哪怕就是讓整個陸氏滿門來爲母妃的死謝罪,對於本王來說,都是易如反掌。但是…你有沒有仔細想過,處置了她,或許本王就剛好中了某人的奸計了。”
程良聞此,一臉驚訝與疑惑道“打草驚蛇?中了某人的奸計?”
軒轅翰吐了口濁氣,道“這個世上,有那麼多人,太后爲何卻偏偏選了她來做這件事?難道一切都剛好只是巧合嗎?當年,她已經是太后了,卻還是千方百計地想要將本王母子趕盡殺絕。以此可見,太后是何等的心狠手辣之人。而陸天驕幫她做了如此見不得光的事,她卻還能讓她活到現在。尤其讓人不解的是,自那以後,她們之間卻似是陌路一般,再無了任何瓜葛……如果本王沒有猜錯的話,她一定還會再找她的?”
程良這才恍然大悟道“殿下的意思是,陸小姐從八年前開始,便已經成了太后安插在秦王府的一枚棋子。而且是不到萬一,不輕易動用的那種?…太后之所以選陸小姐親手來做這件事,一是因爲太妃娘娘對陸小姐這個外人疏於防範,二是太后她知道只有陸小姐才能自由出入得了秦王府。讓她去做這件事,太后亦以此而留下了陸小姐的把柄於手,日後便於用來威脅她再次就範。可她卻萬萬沒有想到,她深謀遠慮,精心所設計的這一切,竟然被張嬤嬤給揭發了……所以如果我們現在突然處置了陸小姐,太后便會對秦王府有所警惕,日後便將漏不出馬腳來了……太后可真是不簡單啊,可她接下來的計劃到底是什麼呢?”
程良此時所問的,也正是軒轅翰至今思之不得其解的。
跟着主子一起沉默思量了許久,程良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麼,不解地道“可是屬下不明白,據陸小姐所說,當年聽到太后所說的是,皇上並不贊同她對秦王府下手。卻爲何她還是要一意孤行,對太妃下手呢?”
“可他們卻沒有想到,殿下您不但成功地留下了太妃娘娘生前的擁護大臣們支持,就連
皇上的許多勢力也暗中籠絡了過來。”程良緊隨其後站在其身旁,一臉得色道。
瞬時,寢殿裏一片寂靜,再也沒有人說話,卻隱隱似是有一種極爲重大的決定在悄悄醞釀。
程良正在斟茶,沉默了半晌的軒轅翰卻忽然開口炸了句“通知朝內擁護本王的衆大臣們,就說本王改變主意了。”
這一句,猶如一道晴天霹靂般頓時在程良的頭頂響起,他的手不禁一抖,茶水灑到了地上,隨即他立馬瞪大了眼睛想要再次確認一遍“殿下,此事事關重大,您可都想好了。這種事,開了頭便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軒轅翰卻淡淡道“或許本王早就該這麼做了,如果這樣,也許母妃便不會……”
見到軒轅翰心中傷感,程良重新斟了盞茶將其遞上,轉念問道“殿下可知,陸小姐爲何要費盡心機留在王妃娘娘身邊?王妃娘娘又爲何要用盡心思將衣姑娘求到府裏來做她的醫女麼?”
軒轅翰剛抿了一口茶湯,聞之又即刻擡起頭來,一臉質疑地盯視着程良的眼睛。
程良這纔將燕棲閣婢女所交待的關於梅汐媛和陸天驕所預謀的一切一字不漏地朝其稟了起來。
只見程良越說,軒轅翰便越將手中的茶盞捏地越緊,牙根亦咬的緊緊的。
程良抿了抿嘴,遺憾地道“可惜那個婢女只知道東寧國君交給王妃娘娘一個任務,卻不知道下情了,只說王府外面有專人接應,也沒見過那人的長相。”
豈料軒轅翰這時卻想都沒想,脫口便肯定道“本王已經知道是誰了。”
“殿下已經知道了?”程良大驚。
軒轅翰正色道“除了他,還會有誰呢?如果本王沒猜錯的話,她這次肯聽陸天驕的話,獨自跑那麼遠去城南,一定是去見他的。”
程良這才恍然大悟“殿下是說…梅志煊?…屬下馬上發消息讓隨行侍衛們多加防範。”
軒轅翰卻道“不必着急,或許易三少說的對。如今我西秦之所以成爲衆矢之的,各國皆有細作滲入,無非都是衝着探究那股神祕力量而來的,所以我們的首要任務,一定要趕在他們之前將那股力量控制住。在這股力量現世之前,他們還不敢大舉行動。”
“所以殿下您的意思是,梅志煊留在西秦,也是爲了那股神祕力量?…也不知道這陸賢這麼多年了,究竟查找的怎麼樣了?”程良連連地問。
軒轅翰長舒了口氣,道“梅志煊…不僅如此。不知道爲什麼,本王總是感覺這梅志煊暗地裏好像在打雲兒的什麼主意……”
程良聞之亦猶豫了一下,顯然,軒轅翰都想不到的事,他自是更無力的。方纔一臉歉然道“今夜是屬下失言了,沒想到殿下想的更多更透。屬下差點就跟張嬤
嬤一起險些釀成大錯了,請殿下責罰。”
“本王知道,你們也都是爲了本王好。這些年,若沒有你們,本王做不到這些。時間也不早了,本王昏迷期間,你一定很累,現在本王已經醒了,你快下去好好歇息幾日吧。接下來的事,將更重要……”軒轅翰望了望窗外的天色道。
程良點了點頭,將殿內整理好便退了下去,將門輕掩上。
似是這一鬧,已然了無睡意。軒轅翰便索性站起身來立到了窗前,靜靜地凝視着窗外的一片夜色,口中低聲喃喃道“真龍出海,靈空一統,鳳凰涅槃,浴火重生,生既是死,死亦是生……你一定要活着,好好活着……”
爾後繼續凝視着夜色漸漸變淡,星辰隱去,天色慢慢轉白,一縷明媚的春光照進窗內,最終大亮。
今日,正月十五元宵節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