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怔了片刻,想到自己方纔刻意裝作少年郎的樣子,不知在這白二掌櫃眼裏會有多麼可笑,因此,她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杏花林,林芷見過白二掌櫃。”
“你還是叫我聲白大哥便是。”白二掌櫃仍是那般磊落大方之態,他笑道,“方纔白某亦是未能認出林芷姑娘,但相談數句,深覺姑娘言談不俗,這纔想到,能有此見地的,恐怕便是獨上虎頭山送酒,曾於韓府的林芷姑娘了。”
韓府,果然是塊金子招牌。
而這消息,卻也當真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虎頭山之行,對林芷根本算不上什麼值得誇耀之事,卻偏偏沙鎮的百姓們各個見了她,都會將此事當做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林芷心中苦笑,這白二掌櫃話說的客氣,她哪裏是“言談不俗”,不過是這男子扮相不倫不類,被人看出來罷了。
“白大哥見笑了。”林芷端起酒杯道,“我自罰賠罪”
她說完便是先乾爲敬。
白二掌櫃眼中頗有讚許之色,竟也將茶換酒,同林芷飲了一盞。
既然身份已明,林芷便開門見山問道:“白大哥可知近日城中酒坊陸續有人失蹤”
今天被那婦人一鬧,隨着失蹤的人數愈多,這祕密應過不了多久,就會人盡皆知。
與其四處探詢,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白二掌櫃微怔道:“我只當那婦人來此混鬧,可曾真有此事”
“確有其事。”林芷同六指對視一眼後,“前些日子,杏花林也被人鬧了幾場。”
“哦”白二掌櫃眼中盡是迷茫之色,“那些酒客真是全都失蹤了”
“是,”林芷看着白二掌櫃神情不似有假,“小林子冒昧,還請白大哥將今日那婦人之事,告知一二。”
白二掌櫃自林芷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縱然他這般雲淡風輕之人,面上亦是震撼難言。
白二掌櫃緩了緩神道:“此事還要從三日前說起。”
原來,今日在醉東風門前吵鬧那名的婦人,是東街王屠戶的媳婦兒,沙鎮人送諢號“母夜叉”。
他們夫婦兩人,本與白二掌櫃的醉東風井水不犯河水。誰料三日前,那王屠戶不知從何處聽聞醉東風清幽雅緻,酒味甘醇,竟然也拿了幾吊銅板要來醉東風“找點樂子”。
白二掌櫃說到這裏,不由搖頭嘆道:“想我醉清風這般清雅,怎能讓那屠宰之輩污了此處”
他這話,卻與林芷在杏花林所想不同。
在林芷看來,酒分好壞,而無貴賤,而來飲酒之人,更不應憑身份來定奪是否有資格進入酒坊。
不過人各有志,白二掌櫃做此堅持,林芷也不好說什麼。
她繼續問道:“如此說來,白大哥就沒讓那王屠戶進酒坊”
“這是自然”那白二掌櫃想到今日那王婆之彪悍,便是心有餘悸,倘若這樣的人都入得了醉東風,那他白某不若從此回家一心只讀聖賢書便是
明白了。
如此說來,這王屠戶失蹤,根本就不關醉東風什麼事兒。
誰料,還沒進這酒館,就讓白二掌櫃命人攔在了門外。
“他就那麼走了”林芷想那王屠戶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怎麼都不能如此輕易就被打發了。
白二掌櫃頗有些無奈的笑道:“哪能這麼容易,我不過讓人給了他壺酒,勸走這王屠戶罷了。”
“那若是他喝出滋味,他日再來醉東風討酒呢”六指笑道,這倒是頭回聽見開酒坊的,會怕酒客上門。
“先禮後兵。”白二掌櫃淡淡笑道,“玩笑話而已,兩位當不得真。”
林芷總是覺得這白二掌櫃有種氣度,有讀書人的三分愚,卻也有着種說不出來的勁兒,看似是截朽木,但不知在何處,會煥發出勃勃生機。
這是個有意思的人。
只是,那王屠戶離開這裏,又會去哪兒了呢
林芷思至於此,便看了六指一眼。
六指會意,站起身道:“今日有勞白二掌櫃款待,改日您有空,就去杏花林坐坐,別的不說,杏花林的酒,也是能入口的。”
六指這話當真說的是不卑不亢,不過,白二掌櫃買回數壇杏花林的酒,爲的就是瞧瞧自家醉東風到底哪裏技不如人。
於是,白二掌櫃亦是拱手道:“那是一定”
林芷與六指就此離開醉東風。
此時,天色將暮,這一日,竟是就這樣過去了。
“今兒過的那叫一個舒坦。”六指雙手疊在腦後,看那落霞漫天,“你說,這白二掌櫃還真不是個榆木疙瘩。”
林芷走在六指身旁,雖然此番調查無果,但也不能說是全無收穫。
“六指哥,”林芷將那看着晚霞的目光轉向六指的臉上。
“小林子,你別這麼看我啊。”六指將手從腦後放下,又擋在臉前道:“你這麼一瞧我,就怪瘮的慌。我可把話放在前頭,哪怕你六指哥玉樹臨風,一表人才”
林芷不由笑出聲來,雖是滿腹心事,不過經由六指這麼一鬧,那些事兒雖還在心中,卻不似那般沉重。
她笑道:“是了,六指哥是這個沙鎮最好的男兒。”
“此話當真”六指眨了眨眼睛問道。
林芷忍笑道:“當真。”
“說吧,有何事要你六指哥出馬”六指抱着雙臂,那張年輕的臉上擺出副閱盡滄桑的神情。
“六指哥,今兒那婦人,你可相熟”林芷開口問道,卻見六指仍是盯着自己。
“六指哥”林芷伸出手在六指面前晃了晃。
“別晃了”六指對着林芷腦門一記爆栗子,“就這麼個事兒”
“哎呦”林芷揉着腦袋說,“就這麼個事兒啊。”
不熟就不熟,也用不着打人吧
林芷小聲說道。
“小林子,你當六指哥我是什麼人了那殺豬家的老孃們,我怎會相熟”
六指彷彿受了莫大的侮辱,少有的紅了臉道。
看來,他還真是認識那王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