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說,”孟欣雨告訴紀安寧,“白露和陳浩,又吵架了。”

    “怎麼又吵了?”紀安寧很是不懂,“他們都吵什麼呀?”

    “主要還是白露,太愛買東西,跟我老鄉一個樣。”孟欣雨嘆氣。作爲和紀安寧一樣能剋制物慾的人,她也不是太能理解於霞和白露這樣的人。

    你說她們壞吧,她們也從來沒幹過什麼壞事,不偷不搶,就是愛花錢,管不住自己的手。

    但你要說不壞吧,孟欣雨又打心底隱隱地憂慮,總覺得於霞和白露這樣爲了買什麼東西而去貸款的行爲是很不妥當的。

    “陳浩幫她還那個貸款呢。”她說。

    紀安寧意外,問:“她不是說自己能還嗎?”

    孟欣雨連連嘆氣:“她自己的錢拿去還貸款了,喫喫喝喝什麼的,不就都得陳浩掏錢了嗎?”

    紀安寧啞然。

    孟欣雨又說:“還是你好,你和聞裕,就沒吵過架吧?從來沒聽你說過。”

    若細想的話,真的可以說是沒吵過架,有事,他們兩個都能好好的溝通,總能找到大家都能接受的平衡點。

    可他們兩個有過至暗時刻,曾經一起沉淪瘋魔。

    把她從這沉淪中喚醒並拉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的孟欣雨。

    上輩子沒能和欣雨做好朋友,真是遺憾。幸好這輩子沒有錯過。

    紀安寧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像聞裕對她一樣,伸出手,幫孟欣雨把一縷碎髮別到耳後。

    她眼神太溫柔,孟欣雨給麻得起雞皮疙瘩了:“媽呀,你被什麼附體了?”

    聞裕接受了第四次治療。

    “上一次只是入眠催眠。”醫生說,“這一次,我會引導你入夢,你要放鬆。”

    聞裕躺在這個弗洛伊德榻上,不用醫生說就已經很放鬆了,聞言笑着說:“你放心,我很放鬆。”

    聞裕還想美美睡一覺呢,但這次醫生催眠的方式和上次不一樣。

    “跟着我一起回憶那個夢。”醫生說,“你看到了樓梯,你奔跑,有人在追你。你赤腳跑到了天台上,地板很涼,有東西紮了腳,你向前撲去,摔倒了”

    醫生剛開始描述的時候,聞裕明明還是醒着的,可隨着醫生的聲音緩緩描述他夢中的場景,聞裕眼皮便開始發沉,很快,他便猛地向前一摔。

    這一摔,摔進了夢裏。

    爬起來,躲起來,流血的腳碰到地上一截冰涼的鋼釺,撿起來,握在手上。

    呼吸聲裹住了耳朵,心臟怦怦跳得震人。

    趙辰的鞋尖先踏出來,趙辰的臉露出來了,他轉頭了,他看見聞裕了。

    聞裕使出喫奶的力一鋼釺敲過去,趙辰鼻樑迸裂,血崩了出來。

    聞裕倏地便睜開了眼睛!

    天花板色調柔和,燈光也柔和,身下是那張談話和催眠的時候用弗洛伊德榻。

    醫生坐在榻旁的椅子上,靜靜地觀察他。

    “自我保護。”醫生說。

    “電線短路時,會自動跳閘。有人拿刀砍你,你會躲閃。這都是自我保護。”醫生分析說,“同一個,每一次都在同一個節點醒來,因爲在這個節點之後,你知道會有傷害你的事情發生,所以你讓自己醒來以逃避這傷害。你的潛意識既要提醒你,又要保護你。”

    “神奇!”聞裕還在回味這三兩句就讓他入夢的催眠術,“今天我是相信真的有催眠這種東西了。原來不是吹的。”

    醫生:“”

    所以之前覺得我是騙子,依然花錢來這裏就爲睡個覺嗎?

    醫生推了推眼鏡:“今天就到這裏。下次再入夢,要克服這個節點。還要掙脫這個視角。”

    夢有不同的視角。

    第一視角,你就是夢裏的人,所有的動作、事情都是由“你”來做。

    第三視角,不論這夢裏有沒有你,你都是旁觀者,像看電影。

    聞裕這個夢一直都是第一視角。

    但根據他的描述,在夢裏經歷這些個事件的人應該不是他自己。他有一種附身在什麼人身上的怪異感覺。

    醫生想讓他掙脫這個視角,看清夢的全景。

    約好了下次。

    孫雅嫺換了一個男朋友。

    這倒不是誰來給紀安寧八卦的。白露最近跟陳浩冷戰,沒什麼心思八卦別人的事。

    紀安寧是自己撞見的。

    她和聞裕手拖着手走出學校大門,正好看見了有個男人開車來接孫雅嫺。聞裕喊了一聲,那人下車過來和聞裕說話。

    是聞裕圈子裏的一個朋友。

    他們說話的時候,孫雅嫺就站在旁邊,保持微笑。

    紀安寧看了她一眼。她在這個圈子裏,從一個男人身邊,換到另一個男人身邊。這些男人們相互認識,關係匪淺。

    但孫雅嫺是不肯再離開這個圈子了。

    正如紀安寧當初所想的那樣。聞裕爲這個姑娘打開了潘多拉之盒,就再也關不上了。

    第二天孫雅嫺在樓道里堵了紀安寧。

    “你別看不起我,你也別得意。”她說,“真的,別得意,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紀安寧覺得,孫雅嫺什麼地方變了。這個孫雅嫺跟前世那個孫雅嫺不太一樣了。

    說不上來哪個孫雅嫺更糟。

    “我得意什麼?”紀安寧迎視着她,問。

    “哼。”孫雅嫺移開視線,“他們這些人就這樣,跟咱們,談談可以,想結婚,基本不可能。你別覺得聞裕對你,就比錢昊然對我長情。他也就是因爲還在上學,不信你等他畢業之後再看看,他還會不會這麼純情?”

    紀安寧被震驚了。

    她活了兩輩子,都想象不到,還有人會把“純情”這個詞套在聞裕身上。這個人居然還是孫雅嫺。

    她心情複雜,說:“大學的戀愛本來就是這樣,師兄師姐們不是都說了嗎,大多數都是畢業分手。”

    孫雅嫺從鼻子裏嗤了一聲,很社會,很世故,整個人都籠着一股子“我已經看透了”的中二感。

    她說:“別揣着明白裝糊塗。我們想談的又不是這種小戀愛。”

    紀安寧說:“別亂用詞,沒有什麼‘我們’。”

    孫雅嫺惱怒,轉身走了。

    不歡而散。

    六月,聞裕接受了第五次治療。

    “這一次,試着突破這個節點,或者掙脫這個視角。”醫生囑咐他。

    隨着醫生的描述引導,聞裕一下子跌出去摔倒在地上,摔進了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