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酒劍書春秋 >第二十六章 絃歌臺下虞枕夢
    不論長風吹徹多少個春秋,絃歌臺處的琴音依舊可以勝過着萬般風景。

    承自前朝的絃歌臺,如今已是鎮國候獨女李菱疏的一己之物,但她不喜那鼓、磬、篪、箏齊奏的曲聲,也不喜那舞姬擺弄身姿的風景,所以她散了侯府裏的七十二樂妓。

    而現在這清泉流水的琴音,則是出自李菱疏之手。

    絃歌臺外是一泓湖水,處在青玉州西南面的鎮國候封地境內,離皇城倒也不遠。無人把守,也無人敢闖,如得現在也只有五人在絃歌臺左近。

    絃歌臺上是撫琴獨奏的李菱疏,絃歌臺遠端是蹲下身子玩水的粉嫩少年童橋和抱劍無語望天的‘觀外劍’餘遲。

    “我說童小子,這水有什麼好玩的,讓你給我瞧瞧你的本相真身,你不給瞧也就算了;讓你把帶來的法寶拿出來給大家看一看,你也不給看。也忒不講義氣了吧。”

    麪糰一樣的童橋擡起頭,眨着大眼睛看了餘遲片刻後說道“果然跟我爹說的一樣,你們這些人族最愛拿義氣說事了,這種人可不能信!”

    說着就又玩水去了。餘遲眼睛轉了轉又問道“你娘我知道,是那拿着血昭傘的大妖樂華,那你爹又是誰呀?”

    餘遲可是好奇的緊,血昭傘乃堂堂上古五大神物之一,而那樂華更是一位修爲通天徹地的大妖,據說曾用本相真身打得‘袖裏乾坤’口嘔鮮血而逃。所以他很好奇這‘血昭傘’樂華的丈夫,又是何許人也。

    “這是爹孃的祕密,除了我和江叔叔,沒有一個人知道,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哼!”童橋瞪了一眼這個連續好幾天都要看他真身的壞人,站起來甩了甩手換地方玩去了。

    “你不告訴我,那你就是你娘撿來的!”餘遲說着就追了上去。

    “哼,我不理你,理你是小狗!”

    “你本來就不是人,說不定還真是小狗呢~”

    “我呸!”

    “你看你理我了吧,哈哈!”

    除了絃歌臺遠處的這兩人,絃歌臺近處也有兩人。

    一人一身鳳鳥玄衣,該是女子最美的年紀。眉間硃砂紅過四月花火,眉峯雖然皆是冷意,可依舊蓋不住那眼角的媚意天成,脣上丹霞、身姿婀娜,總該讓人遐想無邊。可奈何她是來自殺人如飲水般尋常的律罰七道,所以那些個多餘的遐想,也只得全數憋回去。

    “十二歲,《歸雲經》,你悟得幾字?”

    玄衣女子身側的女孩如今早已不是那渾身破布、滿臉污泥的乞兒模樣,她的頭髮整齊的編成一根根小編垂在她略顯瘦弱的背上,臉上雖然還有些凍瘡未去,不過洗淨的小臉很是白皙,一雙漸有生氣的暗紅色眸子此刻正認真的看着手裏的幾張劍圖。

    她是十二歲,她的睫毛很長很好看,就如得江火一般。

    對於玄衣女子的問話,她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一字未悟。

    “《飛塵萬法道經》,悟得幾字?”

    十二歲又搖了搖頭。

    “《上法真形圖》呢?”

    十二歲還是搖了搖頭。

    一連三個搖頭,玄衣女子沒有不高興,反而揚起嘴角道了句“很好。”

    因爲十二歲手裏捧着正看得起勁的劍圖,名爲《天行劍圖》,她沒有告訴十二歲,這本劍圖是江火所留之物,可十二歲依舊看得很高興。想來這因果自有天定,那難如登天的兩劍峯之約,亦不是不能爲之。

    想到江火,玄衣女子的目光望向湖水,有些出神,緩緩問了句“十二歲,你想念你師父嗎?”

    十二歲翻着劍圖的手停下了一瞬,但很快又翻了起來,沒有說話,只是看那劍圖看得更認真了。

    玄衣女子見狀笑了笑,悠悠道“他這個人啊,很奇怪。不喜練劍修行,不喜規矩繁雜;出行不用劍舟,度日必有酒肉;說一聲仙道無聊,唱一曲江湖熱鬧。”

    “你說,他爲什麼要去那放塵山。”

    爲什麼要替那放塵山兩阻趙太上。

    十二歲看着劍圖,過了晌久才道了句“不懂。”

    是啊,誰能懂呢?

    玄衣女子本想再花些時間去悼念一下這個奇怪的人,可剛爬上弦歌臺的一個大黃牙,打擾了她的思緒。

    “不好了,不好了!”

    是魏矣,從湖上的小舟跳下來,忙不迭的朝着李菱疏幾人跑了過來。

    李菱疏皺起了眉頭,她一不喜有人擾他彈琴,二不喜歡聽這個魏慫蛋的聲音,所以她的心情一瞬間從平靜跌倒谷底,沒好氣的喝到“吵什麼吵,天大的事情也不關我們的事情!”

    魏矣扶着絃歌臺的柱子,喘了兩口粗氣,一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說道“可能還真的跟我們有關。”

    玄衣女子也踱步走了過來,問道“何事?”

    魏矣應該是一路跑來,連上了船的時候都無心歇息,顯得極累,乾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說道“我本來想出去整點肉喫,剛到皇城裏的一座酒樓,就聽到了不中聽的糟糕事。”

    “少賣關子,快說!”李菱疏叉着腰,指着魏矣說道。

    “是是是姑奶奶。我看到一羣穿着不凡的人聚在一起,就那樣明目張膽的商量怎麼拿下放塵山,我聽到後那個氣啊,趙太上欺負我們?連他們也想欺負我們放塵山?所以就提着劍找了上去,可奈何……”

    “奈何什麼!”

    “奈何那裏面有六人來自陽城道宗,六人來自陂陵仙道,還有三人更是了不得,來自盡還山!而且有一人從頭至尾都沒有說話,可我觀他必是朝堂大官!”

    李菱疏聞言先是眯了眯眼睛,旋即一拍琴桌怒道“魏慫蛋啊魏慫蛋,你可真是慫到家了!就陽城道宗、陂陵仙道那種屁大點的宗門都給你嚇成那樣?這兩個貨色加起來還不如你放塵山二十二峯中最次一峯的能耐廣吧?至於那盡還山,雖說跟雪越山、放塵山並列三大仙山,可也不過區區幾百年的壽數,也就一個掛着名的趙太上能那得上臺面,你怕個什麼?”

    魏矣臉色一灰,他確是怕捱打而跑出了酒樓,所以低下頭悄悄說道“但我覺得這事情不會空穴來風。”

    李菱疏剛想罵他,一旁的玄衣女子先開口了“除此之外,你還打聽到了什麼?”

    魏矣說道“其他也沒啥,就是好像和一年後的放塵山擇峯有關。”

    玄衣女子眼中寒光乍現,看來還是有人知道了江火的弟子一年後將上放塵山,參加擇峯。

    想在這個關頭橫插一腳?

    那便看看你們這些個貨色,拿什麼接我虞枕夢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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