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161章 南察風波(卌六)理由(爲盟主定庸加更第二章)
    事發突然,但並不能算緊急,高務實略一思索,覺得不必急着答覆。

    主要是他一時不能確定黃芷汀現在的想法,總覺得其中有些古怪。要說家將們想打仗那還好理解,因爲家將們打仗可以撈戰功提升地位、獲得賞賜,但黃芷汀沒有這個需求,她是自己的夫人,代自己坐鎮定南,處理日常庶務。

    某種程度上來說,黃芷汀在南疆的權力已經接近於蒙古大汗不在時獲得攝政權力的哈屯。當然,高務實人雖然不在,影響力卻無處不在,所以黃芷汀的“攝政”非要類比的話,更像是高宗李治尚在時的武媚娘。

    這裏或許有人有疑問,疑問多出於對李治的誤解,認爲李治毫無主見、總被控制的倒黴催皇帝完全是個草包。

    其實不然,他除了沒有乃父李世民早年那樣誇張的個人軍功之外,其他一切手段都未必不如其父,尤其是權謀。不過限於篇幅,此處不便展開說,暫且打住,只說武媚娘“擅權亂政”的問題。

    所謂的李治晚年被武后把持朝政的問題,事實上與臆想中的唐高宗對武后言聽計從的場景截然相反,史書中處處可見的是武后在一心討好着唐高宗,小心揣摩着唐高宗的心思。

    知道高宗一心想將母親長孫皇后的親蠶禮發揚光大,所以武后的親蠶次數堪稱是有唐之最;知道丈夫提倡節儉,所以武后主動將皇后裙子上的十三個褶子改成了七個;知道丈夫厭惡外戚坐大,所以武后身爲昭儀的時候就特意寫過一篇《內訓》,當了皇后之後更是製出一部《外戚誡》,並“以身作則”,高宗活着的時候,武家人在朝堂上完全不見蹤影,直到高宗駕崩,武后這纔有機會將武家的人一個個全部安插在朝廷的要職上。

    甚至翻遍史書不僅看不到哪位宰相大將是武后任命的,能看到的卻是當年力挺武后登上後位的那些人,除了許敬宗外沒一個落着了好下場,倒是那些屢屢被武后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的人,備受高宗的青睞。

    例如,武后當年恨王皇后與蕭淑妃恨得非得將這二人一一弄死纔算完,死後對其子女家族的種種羞辱更是不用多提,唯獨拿王皇后的族兄王方翼沒有辦法。

    是武后寬宏大量嗎?史書中可是明載了她對王方翼“欲因罪除之,未得也”的經過。然而,當王方翼在高宗一朝青雲直上官運亨通的時候,被吹噓爲“生殺予奪”的武后除了眼睜睜地看着,還能做什麼?

    又如,長孫無忌對武后立後一事多有阻撓,武后對此也暗恨在心。雖然長孫無忌最後失勢了,然而事隔不到四年的時間,長孫無忌的嫡孫長孫延便回京做了一名正五品上的官員。

    更具諷刺意味的是,就在武后稱“天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高宗便下詔追復了長孫無忌的官爵,將之陪葬昭陵,又命其曾孫長孫翼襲爵趙國公。而此時“把持朝政”的武后又在哪呢?

    再如,扶持武后登上後位有功的李義府、袁公瑜、崔義玄等人被高宗流放的流放,貶斥的貶斥之時,“大權在握”的武后又做了些什麼呢?爲何只能等到高宗駕崩後,纔想起來這些人“在永徽中有翊贊之功”,這才大肆追封一番?

    武后若是真的對高宗有那麼大影響力的話,真的是生殺予奪、大權在握的話,那麼想必處理掉王方翼、長孫延這些人絕對不在話下,而將李義府、袁公瑜等人好好提拔提拔更是舉手之勞。

    然而縱觀史書,高宗發話的時候偏偏看不到武后的身影,唯有等到高宗不在了,武后纔敢出面收拾這些曾經恨之入骨之人,追封當初於自己有恩之人。所以武后也只能等到唐高宗死後足足七年,利用自己皇太后的身份,一步步苦心孤詣,這才坐上了女皇之位。

    值得注意的是,彼時的武后其實已經六十七歲高齡,離高宗繼位的永徽元年已經四十年了。

    換言之,高宗駕崩時,武后便已六十出頭,而常人在這個年紀基本都已經進入年老昏聵的階段,爭鬥之心也早已消散。高宗在此時纔算是犯下真正的錯誤,他認爲這個年紀的武后不會有什麼威脅,因此立下遺詔:太子李顯於柩前即位,軍國大事有不能裁決者,由天后(武后)決定。

    正常來講這個遺詔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因爲李顯的水平的確不怎麼樣,高宗擔心他搞不定朝政理所當然,但高宗怎麼能知道武后居然活到八十二歲而且權勢之慾居然老而彌堅?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了。

    想到這裏,高務實不禁冒出一個念頭來:難道芷汀有做武瞾第二的心思?

    他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卻發現自己只是下意識的多心了。

    首先,有明一朝與唐代時期的社會風氣早已不同,哪怕在女性地位較高的唐朝,武后登基也面臨巨大的社會反對力量,而明時的女性地位遠不如唐時,黃芷汀在南疆的權力幾乎完全來自於他自己的命令。

    其次,至關重要的軍隊方面,京華在南疆的各大警備軍直接聽命於高務實,只是在近期授權黃芷汀代管,黃芷汀本人的直屬兵力始終是她的狼兵——而且這支狼兵現在還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在安南守衛黃芷汀的安南封地,一部在定南城作爲黃芷汀的隨行親軍。

    定南城乃至暹羅中西部地區,擁有定南警備軍第一師、第二師和黃芷汀本人的狼兵親軍,警備軍的兵力是狼兵親軍的七倍。如果放眼整個南疆,這種力量差則更爲懸殊。

    論兵力,南疆的京華警備軍是整個黃氏狼兵的幾近二十倍;論兵權,警備軍長官九成五出自高務實的家丁,剩下半成是降將如阮潢之流;論控制,警備軍的特別之處在於無法脫離京華體系而維持戰力,但在京華體系方面黃芷汀卻從不插手。

    最後,黃芷汀的個人態度一貫明確,從高務實剛剛認識她的時候起,她對黃氏宗族的態度就算不上多親切。這或許與她幼時的失恃(指母親早亡,與失祜相對)有關,也或許與黃氏宗親之中出現叛徒,導致她父親變成酒鬼有關。再加上弟弟也不爭氣,她在黃氏宗親之中顯得頗爲孤絕。

    黃氏宗族將她看做靠山,那已經是高務實收復安南,將岑黃兩家等廣西土司遷入安南之後的事了。當時黃芷汀與高務實的關係幾乎已經明確,黃氏宗族與其說是抱黃芷汀的大腿,還不如說是抱他高務實的大腿。

    黃芷汀對此應該也很清楚,所以不僅沒給他們什麼特權,還積極勸高務實將他們打散安置,以免太聚集的話,一旦出現問題不好處理。

    從各個角度來看,黃芷汀都沒有加強自身權勢的舉動,反而對高家的宗親格外遷就和重用,比如剛纔提到的暹南巡閱使高瑞雛,就是黃芷汀徵求高務實同意,將之調去暹南執掌重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