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70章 北伐(十)
    同一時刻,明滿蒙聯軍外圈守軍剛將來人放入內圈,通過懵懵懂懂地葉赫駐地來到中軍,同樣是被緊急叫醒的蕭如薰和麻承勳都已經到了大帳之中,各自整了整戎裝,接見來人。

    來人原有十個,由領頭者前來拜見。此人年不及三旬,精悍凜然,目光果毅,身穿無紋深褐色曳撒,左胸前繡着交叉的兩柄寶劍,中間並無書簡印記,倒是兩柄劍底下繡着幾個字:京華遼東鐵廠護騎。在他的左袖上臂還以別針別住一道袖標,上書“壹零叄肆壹”。

    蕭如薰和麻承勳二人作爲高務實的嫡系將領,與京華各種家丁都很熟悉,知道此人左胸紋章表示的是他的所屬“單位”,袖標上寫着他的編號。

    不過僅僅如此並不能確定他的身份,因此此人上前參拜之後立刻道:“見過蕭總戎、麻參戎,小的京華遼東鐵廠護礦隊騎丁王平山,編號壹零叄肆壹,請二位查驗腰牌。”說罷雙手遞出一塊精緻的鋼製腰牌。

    蕭如薰示意親衛家丁接過腰牌查看,那是一塊半指厚的鋼牌,正面印刻有京華的完整書劍標識,背面正寫着兩行豎字:“壹零叄肆壹”、“三河王平山”。

    三河是京師順天府下的一個縣,寫在此處意味着王平山是三河人。蕭如薰和麻承勳雖然都不是京師人,但京師口音絕對聽得出來,因此略微對視一眼,都認可了王平山的身份。

    蕭如薰開口問道:“王護騎遠來辛苦,聽說你有急事通報,不知是何急事?”

    王平山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摸出一個小油紙包遞上去,口中答道:“我廠阜新開拓站接到薊鎮曹總戎飛鴿傳書,言察哈爾大軍已經東返,詳情盡在此中,請總戎、參戎過目。”

    蕭如薰與麻承勳都是一驚,早前剛出兵時生怕圖們從哪冒出來,結果與阿巴岱賽音汗周旋許久才發現圖們根本不在,如今差不多已經忘記圖們這茬了,人家卻偏偏真的隨時可能冒出來了,當真是晦氣。

    晦氣?何止是晦氣!

    兩人看過飛鴿傳書之後都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按照察哈爾蒙軍離開的時間和他們的腳程來計算,如今恐怕已經抵達己方大軍駐地附近了!

    蕭如薰二話沒說,立刻下令再臨時加派四路哨探出營夜巡,並點名要求京華騎丁的哨探出馬——原因是他們有京華特配的信號彈,夜間示警的效果最好。

    麻承勳也不敢怠慢,下去通知充當中軍的麾下本部做好戰鬥準備,但允許合衣休息。

    蕭如薰則趁此間歇向王平山問了一個疑惑:曹總戎既然都動用了京華的飛鴿傳書,爲何消息居然延誤至此?

    王平山有些尷尬的解釋道,原本這道飛鴿傳書是傳到阜新,但阜新方面沒有騎丁,只好派人臨時往廣寧送。在送往廣寧的路上恰好碰上自己這一行人護送着一批物資前往阜新,故兩路人一商量,就由他帶隊出塞找尋。

    實際上出塞的遠不止他這一隊,而是共有十二個隊,大家各自謄抄了一份飛鴿傳書的原文帶着,只是他這一隊碰巧發現大量馬糞,繼而藉此找到了大軍位置而已。

    茫茫草原之中,十二個隊一共也就一百多人,能找到明滿蒙聯軍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蕭如薰來沒來得及感慨,忽然發現帳外閃過一道紅色亮光,剛楞了一下,便聽到“咻——”的一聲尖嘯。

    王平山猛然站直,語速極快地提醒道:“蕭總戎,這是京華騎丁的遇敵信號彈,附近有大股敵軍!”

    “傳令全軍,敵襲……不!傳令全軍,就說哨探發現敵軍接近,各部做好迎敵準備,但各軍皆不得無令出擊,違令者軍法從事!”

    傳令兵剛應了一聲要走,蕭如薰忽然又補充道:“且慢,令外圈各軍步戰迎敵,戰馬等皆盡收攏,牽往南線內圈。立刻照辦,不得有誤!”

    明滿蒙聯軍立刻動了起來,而東邊的蒙古聯軍中阿巴岱賽音汗正在大罵:“這羣尿不出尿的東西,就算髮現了又如何!”

    古蒙古語裏專門用來罵人的詞彙很少,而且從傳統的角度來講,蒙古人對“辱罵”這一行爲的理解可能與漢人不一樣。基本上蒙古人的辱罵裏很少會帶有圍着親屬或者某器官來辱罵的詞彙。

    一般而言,事態不嚴重的時候側重諷刺,拿對方的缺點說事。倒不是素質原因,而是辱人者擡高自己口舌功夫的手段,類似於諸葛亮罵王朗。

    事態嚴重的時候會把對方比作牲畜。如果對方傻,他會說對方是牛;如果對方倔,他會說對方驢;如果對方兇殘,會把對方比作野獸;如果對方狡猾,會說對方狼,以此類推。

    當然,也不一定總是會用比喻,也有可能直接把對方的缺點說出來,比如蠢、笨、倔、瘋癲、狡猾等。通常而言,一旦到了直接用這樣的詞彙,說明事態已經很嚴重了。

    有的時候還會針對對方的家族血統或者對方本人的血統。比如罵人是小偷的兒子或女兒;暗喻對方的母親是家裏遭了竊賊才懷上他/她的。還有直接罵人是偷竊家族的,這種都屬於辱罵對方家族(血統)榮譽的髒話。

    事態要是到了動手的程度,蒙古人就會放大招:詛咒!比如說對方會遭天譴,說對方會七竅流血而亡,說對方會無後,說對方的牛羊會遭瘟等等。尤其是最後一種,對傳統的遊牧生活而言幾乎是最悽慘的情況了。

    不過阿巴岱賽音汗罵的這句倒是比較少見,其實是受了漢話的“傳染”,他實際上是罵人“沒有尿性”或者“孬種”。至於爲何會變成“尿不出尿”,可能是因爲經過傳播過程中被翻譯的詞語帶偏了。

    圖們大汗卻很有大汗的鎮定,騎在馬上指揮若定,吩咐道:“阿巴岱,你爲本汗前鋒,可先派人試探一二,看看漢人準備如何。記住,不要衝陣,試試便回,而且撤得要快。”

    阿巴岱賽音汗雖然政治方面水平不怎麼樣,嘴上也很兇,但他在軍事上其實挺謹慎的,要不然也難以在東線孤軍周旋這麼久之後甚至還能在戰果上保持一點優勢。

    他聽了圖們汗的話心中很是滿意,雖然被指示去打先鋒不是好活兒,但這卻是蒙古一貫的傳統,而且從圖們的吩咐中可以聽得出來,圖們並非僅僅將他和外喀爾喀部當做炮灰。

    阿巴岱賽音汗親自領兵往前充作先鋒去了,具體指揮方面根據蒙古人的習慣,圖們大汗是不問的,他微微轉頭朝布日哈圖望去,口中嘆道:“看來被你猜中了,那羣京華騎丁真的是來報信的。可是他們傳信爲何會如此迅速?”

    布日哈圖稍稍思索,道:“遼金時期,我塞北便有豢海東青傳信之人,而南朝亦早有飛鴿傳書之法。自古海東青難尋而信鴿易養,以京華之財力,馴養一些信鴿想必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