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79章 平倭(廿三)黃雀之眼
    至於諸位愛卿……還有世子,也不用爲此事而巧立藉口唬弄寡人,寡人絕不會同意此事,多說無益。”

    見李昖不肯,臺諫羣官很是學習了宗主國大明的做派,集體上演宮門跪奏,請朝鮮王再三考慮重審乙丑獄事,恢復蒙冤者身份。

    而另一邊李恆福也去請伊鬥壽出面協助,伊鬥壽同樣拒絕,道:“我知你素來仰慕領相爲人,但此事當時完全由西人主持,若是給逆黨恢復身份,所有西人都將爲此負責,當時被權力矇蔽雙眼的我們,就會負上大罪。”

    李恆福堅稱有冤者自當洗冤,只是時日早晚,但伊鬥壽堅持不肯,李恆福便道:“權無十年掌,花無百日紅,朝廷的權力本就一直在隨時變化,誰能預料乙丑獄事何時又會發生到我們身上?不如趁此機會,多少爲當時的錯誤贖罪。

    伊公,您不是也爲了防止類似事件重演而燒掉了帶有領相和兵判名字的招辭麼?您瞭解活者之冤屈,但死者之冤也在時刻期盼啊。”

    說實在的,伊鬥壽聽了其實極受觸動,但他這樣的老臣很難出於“一時激憤”而作決定,因此最後還是由於此事涉及西人黨生死而不肯相助。

    李恆福離開前,伊鬥壽長嘆道:“我絕不會否認鄭澈等曾經志同道合的同志所作所爲,此次我本想極力反對,但以和爲貴,共赴國難是人所共爲之事,故而我也不會有任何干涉,靜等消息而已。

    我久經世事,見慣了滄桑變幻,也早已厭倦,不想再作爭鬥,但派系仍在朝廷之中。派系相爭,非是簡單幾句話、幾次行動就能一舉平息的。

    我也曾想結束黨爭,使朝廷上下同心協力,一心爲國,奉獻自己的一切。奈何事與願違,自己也常在其中迷惘。人心難測,世事多變,你也分屬西人,乙丑獄事,當時你也涉及其中,請多保重吧。”

    李恆福能說什麼呢?伊鬥壽把話說到這份上,他也只能拜謝了。

    在宮中,金貴人也奉勸李昖同意重查乙丑獄事,李昖解釋道:“與鄭汝立等逆賊有交往之人,鎮壓如果再遲一步,那麼死的就是寡人了。對於那種人的朋友,寡人怎麼可能恢復他們的身份?”

    金貴人卻勸道:“殿下,臣妾知道乙丑獄事是殿下爲了牽制壟斷朝廷的東人勢力而使的借刀殺人之計。現在朝廷其實依然算是東人的天地,且柳成龍對殿下了解過深,國亂之後朝廷也需重新整頓。

    乙丑獄事死者多數爲東人,而現在東人也成南北之分,自家爭鬥本就更爲慘烈,其實沒必要大規模恢復身份。若換做臣妾是他們,當首先恢復罪名最輕的一批人,之後再視情況而定,總之恢復身份的範圍或大或小要看當時局面。

    至於殿下您,現在開始對北人有所支援,則北人必將回報,將來需要時,便可用來牽制南人和西人兩黨。”

    李昖聽後不由笑道:“貴人,你若生爲男兒,寡人一定甘拜下風。有你在旁侍奉,不僅照顧寡人起居無微不至,政事上也能幫寡人梳理憂愁,實在難得。既然你已說得如此透徹,寡人就依你之意吧。”金貴人再謝誇獎。

    因鄭汝立事件而牽連千人的乙丑獄事,於是終於開始逐步平反,雖說是爲籌備黨爭而做出的推動,但南人和北人中已有不少蒙冤者得以恢復身份。在柳祖訒和李爾瞻的運作下,北人勢力開始漸漸復起。

    然而北人黨柳祖訒因爲他想要的名單人員沒有完全恢復身份,還是忍不住去向柳成龍聲討爲何李潑、權踶、鄭清介先生等人不包括在名單之內?

    李恆福道:“李潑與鄭汝立極爲親密,人所共知。還有權踶先生,他是與鄭汝立書信往來中互稱兄弟之人,因此殿下並未同意赦免。”

    柳祖訒辯道:“胡說八道,權踶先生是譴責戰爭纔會無辜犧牲之人,這麼說鄭宜臣與鄭汝立是親戚關係,盧守慎是推薦鄭汝立之人,怎麼會被恢復身份?”

    李德馨答道:“鄭宜臣當時盡職盡責,並未與鄭汝立有任何往來,只是因爲親戚關係纔會被牽連。盧守慎並未參與此事,只是因爲曾舉薦鄭汝立而被牽連,自然可以恢復身份。”

    柳祖訒堅持名單中沒有其希望人選必定是有人刻意阻撓,李德馨辯道:“經過詳細調查,都是先把最冤者寫入名單,何錯之有?”

    柳祖訒叫喊道:“南人北人既然已經攜手,就應該讓我們的人與你們的人數持平,這才叫公平!”

    柳成龍聽罷,拍案而起:“就是因爲這樣我才如此小心,你要復權身份的理由究竟是什麼?要我點透麼!

    給那些與你們關係好的書生們復權身份,再集合後來的學者,於朝堂上擴充你們的勢力!藉着和解的藉口,實際在暗中重新謀劃黨爭!

    如果你意圖純正的話,倒是會有很多人復權身份,還有李慶全在弘文館擔任修撰一事,也是出於同樣的意圖吧?那我現在就告訴你,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黨爭,黨爭,朝鮮就是因此國力不振,各懷異心,才使倭寇猖獗,朝堂混亂,屢興大獄,不思國政,民不聊生。

    眼下國亂已生,仍不思悔改,假借忠君愛國,實則道貌岸然,口蜜腹劍,只知爭權奪利,對於治國安民毫無良策!我柳成龍絕不會允許你們肆意妄爲!”

    他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虯髯倒豎,柳祖訒一時語塞,竟被罵得啞口無言。

    恰好光海君親臨,見此便道:“不愧是領相,除了跟隨領相的人之外,在您眼中,滿朝臣子是否都是隻知黨爭的小人?

    以改革爲藉口,國事皆由你左右的這段時期,當真完全公正麼?領相,我會好好記住今天,請你多加保重。”光海君說罷便轉身離去,只留下柳成龍等三人不解其意。

    李爾瞻正在屋外等待,聽柳祖訒說完,便提議除掉柳成龍以絕後患。李爾瞻道:“領相之意已經十分明確,勢必會阻撓我們的人才引進。在領相眼裏,我們都已是隻顧黨爭之人,爲國舉賢也會被視作擴充勢力。

    世子邸下,真是難爲你了,但我相信世子邸下一定會爲朝鮮帶來光輝,全國義兵、百姓、書生無不如此認爲,我等願誓死追隨。

    不過,眼下還是要先設法使柳成龍離開領相之位,這樣我們才能證明我們的正確。只是領相非同一般,如何謀劃還需從長計議。”

    柳祖訒隨即附和道:“不錯,邸下,李爾瞻所言極是,我們一定會幫助世子邸下實現抱負。”

    光海君頷首道:“我自有分寸,兩位就只管如此行事吧。不過務必謹記,我等所作所爲必須符合民意,需使天下人時刻與我們站在一起。至於王上那裏,我也自有方法。”二人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