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85章 小侯爺(一)
    回到府中,高務實屏退左右,讓高陌拿來近期全部有關南疆的報告,一頁一頁認真看了起來。良久之後,高務實放下最後一頁報告,閉上眼睛,仰靠在太師椅上不發一言,既像休憩,又似沉思。

    如前所述,高淵到達南疆之後,當天便在接風宴上明顯表現出親近舅家黃氏的跡象。他不僅明顯拔高黃虎的地位,而且在次日盛讚其二舅黃應聘,還讓南洋艦隊立刻派遣船隻去黃應聘的世襲領地義安府,緊急徵調黃氏狼兵三千五百,與黃應聘此次帶來的五百人組成一個協隨他出徵。

    繼而,他又開始對劉馨留在暹羅的駐軍將領展開“拉攏”。定南衛戍司令部副司令劉惟忠,乃是劉馨留在定南的三千餘親兵的首領。他此次也得了高淵的籠絡,並且奉命將手中兩標人馬中的一標撥給高淵[注:一標約1756人],充作高淵親兵的一部分。

    高淵此時代表乃父高務實,有足夠的權限調動這些兵馬。理論上而言,在劉馨、黃芷汀先後趕來南疆之前,南疆軍政兩界都必須聽命於他。

    除了以上兩支力量,作爲黃芷汀的親生兒子,高淵也毫不客氣地調用了母親的狼兵一協兵馬[注:一協爲4038人]。這一協狼兵出自黃芷汀的世襲領地海龍府,其中不少人都參與過諒山之戰,是南疆大名鼎鼎的精銳。

    如此一來,高淵剛到定南,立刻就爲自己準備好了約一萬人的中軍親兵,而且全是精銳。

    然而,這也讓不少人頓時感到憂心忡忡——少爺爲自己準備的親軍,居然全都是“外戚兵馬”,這……可不是什麼好徵兆啊。

    是日夜間,高瑞雛應約拜訪高孟男,同行而來的還有他的胞弟高瑞隆、堂弟高樟二人。

    此二人頭一次出現,略做介紹:

    高瑞隆乃是高瑞雛同母二弟,字泰符,歲貢生。其本已考授泉州通判,但他辭官未任。本來,泉州歷來是中國著名海港城市,也是大明開海之後的重要貿易口岸,在此處任通判絕對是大大的肥缺。

    不過高瑞隆很清楚,他並非進士出身,能“考授通判”或許是自身能力的體現,但能被安排去泉州上任,那就肯定是叔父高務實的面子影響所致了——這不需要高務實發話,甚至暗示都不用,吏部自然會有美差安排。

    然而高瑞隆一來不希望給叔父招來閒言碎語,二來也認爲自己的仕途上限太低(因爲非進士出身),因此和大哥商量了一番之後,乾脆主動來到南疆,打算就在南疆這個“家族產業”之中打拼一番了。

    他來之事,也告知了高務實。高務實倒是不反對他的想法,而且頗爲重用,旋即任命他爲北勃泥鎮守使。

    “勃泥”也就是後世的加裏曼丹島,是世界第三大島,面積高達74萬餘平方公里,足有兩個日本的大小。當然,現在此島上的人口那是遠遠不及日本的。根據不久之前南疆方面所組織的簡單普查,本島目前可能只有百來萬人,其漢人(包括歸化漢人)更是不超過兩萬。

    從這樣的人口規模和結構來說,京華在勃泥島的統治簡直可以說是極其薄弱,但事實卻不盡然。勃泥本是大明的朝貢國之一,但前些年渤泥國王薨逝,因無子,族人爭立,內鬥慘烈,最後不得已立其女爲主。

    但此時的勃泥只是在名義上爲大明朝貢國,實際上臣服於爪哇,因此當南洋攻略完成之後,京華便成了事實上的勃泥之主。

    當然,與南疆其他王國一樣,高務實保留了“勃泥女王”名義上的統治地位,以京華顧問團實際統治。而在高瑞隆被任命爲北勃泥鎮守使之後,所謂勃泥女王就更加無足輕重,連橡皮圖章都算不上了。[注:北勃泥開發程度相對較高,而且南勃泥也有高務實任命的鎮守使,故有此說。]

    高瑞雛目前是龍牙巡閱使,相當於龍牙半島(馬來半島)巡撫;北勃泥鎮守使的轄區其實比龍牙半島還大,但高瑞隆卻只是鎮守使——這個職務類似於知府。這是因爲龍牙半島開發程度遠高於勃泥,人口也多得多。不管怎麼說吧,總之兄弟二人都算是在南疆有一定地位的高家宗親。

    高瑞雛帶來的另一人是他的堂弟高樟。高樟出身高家五房,是高務實堂兄高務本之子。

    高務本很能生,但不太能養。他生了足足十個兒子,但最終活到長大成人的居然只有兩個:次子高杞和十子高樟。

    高杞不必介紹了,其字禹服,是祕書處現任的情報祕書,而且近來隨着高陌的年老體衰,高務實已經在着意培養他,準備讓他接手內務部,乃是重要親信。

    高樟作爲第十子,小了自己二哥七歲。其字伴楓,生員出身,但不算愛讀書,反而喜歡生意上的事,遂絕了功名心,也跑來南疆。高務實找高杞瞭解過後,任命他爲龍牙港(馬六甲港)主事,負責這個南洋最重要商港的日常管理,以爲階段性培養。

    這三人共同的特點顯而易見:都是高家宗親。他們三人聯袂拜訪高孟男,放在平時自然無可厚非,拜見族中長輩嘛。然而,此時此刻前來拜訪高家宗親在南疆地位最高者,那就免不得要引人注目了——比如內務部就有人記錄了他們進入暹羅相府的時間和出府的時間,至於他們在相府之中與高孟男說了什麼……

    “二伯,我等與大少爺相見不多,您老是長輩,不知如何評價大少爺這兩日行止?”問話之人,乃是高瑞隆。

    高孟男端坐主位,平靜地道:“淵兒頗有主見,這一點可謂有乃父之風。”

    高瑞隆微微挑眉:“六叔對族人可是歷來親信有加,這一點我等皆深受其恩,但大少爺麼……至少目前看來,他恐怕更親信舅家。”

    這個問題高孟男當天就想明白了,但有些話卻不好直接和這三位侄兒明言,因此道:“你也說與他見面不多,如何深知他的爲人?眼下他親近舅家,或許只是借舅家之力籌措親兵罷了,何罪之有?”

    “自然不能言罪。”這次卻是高瑞雛接過了話頭,道:“大少爺奉六叔之命而來統管西征軍務,他要徵調哪支軍隊爲親兵,自然都是他說了算。

    只是,小侄卻有一事不解:南疆諸軍都是六叔的家丁親軍,大少爺乃是南寧候應襲,這些兵馬說到底總歸也是他的。那爲何他不肯從這些警備軍中遴選親兵,卻偏偏捨近求遠、舍親求疏,非要從舅家調兵?

    況且,黃家狼兵好歹還算母家、舅家之兵,他調用爲親兵也還罷了,可劉惟忠……那可是祕書長的親兵,又是定南城守備之軍。他這般開口就調走半數,就不怕萬一鬧出點什麼事來,將來不好交代?”

    高孟男大搖其頭,道:“定南城守備雖然這些年一直是夫人、祕書長二位的親兵擔當,假號爲暹羅王宮近衛軍。但你們也應該知道,這只是因爲夫人代南寧候坐鎮南疆時的權宜之計,並非經制。

    暹羅本就設有定南五鎮,乃南疆軍力最重處,且定南第一鎮就駐守在大城(暹羅國都,即後世曼谷,在定南城西北僅二十里處。),莫說調走一半,即便定南兵力征調一空,誰又敢在第一鎮眼皮子底下作亂?更何況南洋艦隊近半主力也在定南港駐紮,其上水兵不下數萬,難道有人敢無視這股力量?”

    高瑞雛與高瑞隆兄弟二人相視一眼,各自蹙眉不語。一旁的高樟忍不住道:“二伯,咱們都是自家人,有些話不妨明說吧。我雖然年幼不知事,但到底也是讀過幾年書的,有句話現在實在忍不住想問……”

    高孟男掃了他一眼,問道:“什麼話?”

    高樟深吸一口氣,問道:“二伯總不會忘了諸呂之亂吧?現在我們高家的形勢乍一看好得不得了,可是黃、劉二位嬸孃,比之當年呂后……似乎也差不了多少了。”

    “混賬!”高孟男猛然一拍扶手,把眼一瞪:“這就是你讀書的心得?”

    高樟也沒料到高孟男猛然變臉,被他一聲斷喝嚇得夠嗆,畏縮道:“二伯何以動怒,小侄說的本是實情……夫人獨自坐鎮南疆這麼多年,受其恩惠者不計其數,而祕書長更是猶如京華首輔。

    這二位嬸孃一個主兵,一個主政,從今日大少爺言行來看,恐怕二位嬸孃私下交情也是極好的。眼下六叔已然是當朝首輔,日理萬機,豈有精力過問南疆?如此,則我京華、我南疆,豈非有牝雞司晨之憂?”

    高孟男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你還有什麼想法,不妨一次說了。”

    “說就說,小侄事無不可對人言。”高樟硬起脖子,道:“六叔做了首輔,還把那礙眼的沈一貫也打發走了,現在只有一個周詠在他身邊當舉手閣老,內閣無非是六叔一人主政。

    此時朝廷又在向西北用兵,六叔的心思必然都在朝廷大政,根本顧不上咱們南疆這塊兒。眼下大少爺先來,祕書長馬上也要到了,之後想必便是夫人南下……二伯,如果說二位嬸孃關係密切,大少爺又一門心思親近母親和姨娘,事事都只聽她們擺佈,那我們這些高家宗親算什麼?總不能咱們反而成了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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