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手上提着一隻二寸來高的楠竹筒,筒口上塞着些蒲草,不慌不忙踱到紅木桌前,問牙郎:“你說是兩百兩?”
“對,兩百兩!”牙郎口上雖答得堅決,一雙綠豆眼卻在這孩子身上睃來睃去。須知敢來這裏叫陣的,都是京城裏的富家子弟。可眼前這個小孩,不說一副窮酸相,也實在看不出家中門第有多高,他免不了狐疑問道,“這位小哥兒,你是來挑戰咱王大爺?”
“是。”那孩子鼻孔朝天,提起竹筒晃了晃,又說,“你去跟王大爺講,兩百兩太少。”
此語一出,全場突然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眼光都射向這位口氣極大的小童,衆人無不納悶:這是哪裏冒出來的一個小屁孩子,敢跑到這裏來打誑,北鎮撫司裏頭可有不少人與這飛騰樓有交情呢。
牙郎也是站在原地不挪步,盯着那小童說道:“這位小少爺,小的提醒你,賭場無戲言,賭資對等,王大爺出多少,你可就得出多少。”
“少噦嗦,去跟王大爺講。”應戰者口氣也很硬。
牙郎“嗯”了一聲,剛剛轉身卻見東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從裏面走出一個人。只見他高高瘦瘦,在這剛轉暖的天裏,手上卻搖着一柄玉骨折扇,一搖一晃走過來。這人就是鼎鼎大名的“促織王”王登榜,他是聽到了牙郎與來客的對話才走出門的。
王登榜一出門,立刻引來大廳裏一陣喧譁,衆賭客都鼓掌向他致意,他躊躇滿志地朝賭客們揮揮手算是還禮,然後“啪”地一聲,單手收了摺扇,朝來客一拱手,貌似謙恭內實倨傲地問:“在下姓王,王登榜,請問小公子貴姓?”
“如何稱呼?”
“你便叫我李公子好了。”
王登榜點點頭,又“刷”地一下打開摺扇,問道:“閣下嫌彩頭小了?”
“沒錯。”
“你想加到多少?”
“加一百兩。”
“三百兩?”王登榜眼光一閃,一股難以掩飾的興奮挑上眉尖,他“啪”地一聲又收了摺扇,喊道,“拿銀票上來。”
“好咧。”
只聽得他手下一個小廝答應,旋即把一張三百兩的銀票交到牙郎手中。那李公子哪肯示弱,也從袖裏摸出一張銀票給了牙郎。
牙郎把王登榜的銀票收拾好,卻把李公子的銀票打開,正面反面倒過來翻過去看了半天,李公子斜睨着他,不滿地問:“怎麼,假的?”
牙郎賠笑說:“沒有沒有,初次打交道總得小心不過,您這是揚州票,咱們京師通行的,大多是長蘆票,這個”
這裏要插一句嘴:銀票發源於宋,行之於元,但到明朝時卻被大明寶鈔取代,然而由於朱元璋不懂經濟規律,大明寶鈔肆意濫發,不過數十年便已經很難流通,到正德朝時已經停止發行。眼下這“揚州票”、“長蘆票”其實算起來都只是鹽商的私票,流通範圍其實非常有限,實際上在大多數情況下不像貨幣憑證,倒更像鹽商鉅富們相互之間的信用憑證。
揚州鹽商與長蘆鹽商各有各的利益聯盟,通常以商會相稱,其商會所發行的這種內部信用憑證,在外頭就被稱爲銀票,或者鹽票,與後來清朝中後期的票號銀票有區別。
“長蘆票與揚州票本就可以互兌,也都是見票即兌,你這裏是不收還是咋的?”李公子年紀雖穿着也談不上闊氣,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