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004章 捉拿訟棍(上)
    是進京告御狀這種行爲,在後世也有,不過名字略有變動,溫和了很多,叫做snn。

    但不管是告御狀還是snn,總之這種事情,古往今來都是地方官最爲深惡痛絕的現象,而做這種事的人,也毫不例外被地方官視之爲刁民。

    高務實前世對於snn羣衆其實也是頗爲頭疼的,但好在他當時並不負責接待snn羣衆這一塊的業務,畢竟那個年代好歹有個nn辦,又有所謂縣長信箱之類的渠道,一般而言不會鬧到他們縣委去。

    後來他到了鎮上,由於盤口變他又勉強還算是個“有志向”的年輕幹部,倒也沒幹出什麼天怒人怨的壞事,所以他的羣衆工作僅限於調解了幾次鄉民之間的集體糾紛,並沒有鬧到羣衆snn那般嚴重。

    因此,他對於snn這件事,還算看得開,至少會看一看到底出了什麼事再說,而不是二話不說先拿人危機公關其實也是一個優秀祕書所要做的功課。

    不過很顯然,大明朝的官員們大概對於“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沒有太多切身體會,更沒有什麼危機公關這種意識,所以他們的反應就比較簡單粗暴了。

    這裏要特別插一句:帥嘉謨的這個行爲,放在別的地方可能比較驚世駭俗,但若是在徽州,其實還真不算十分特別。

    因爲徽州這個地方,民風剽悍。當然這個“剽悍”不是說他們跟戚家軍最喜歡徵兵的義烏一樣,礦區較多,當地百姓動輒打架羣毆,而是說徽州人好打官司。

    中國的老百姓歷來都有逃避打官司的傾向,認爲打官司不論有理無理,總之都是醜事,而愛打官司的人,則會被當成“刁民”。而歷來地方官考評,也總是以“涉訟事少”作爲一地民風是否淳樸的重要標準之一。

    然而徽州人的做派,就很不和諧,倒是和後世美國人很相似,動輒興訟,有事沒事就喜歡對簿公堂,時人形容爲“事起渺怒,訟乃蔓延”,並用了一個特別精闢的詞來總結:健訟。

    相當於說不僅愛打官司,還特別能打,但凡有點什麼事,衙門走起!

    高務實聽梁梧介紹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笑出聲來。梁梧只當他是笑話徽州人,也跟着賠笑。其實高務實還真不是嘲笑,他只是忽然覺得好笑:原來我大明居然還有這麼一個頗具法治精神的地方?

    兩人笑完之後,梁縣尊繼續介紹情況:正是由於徽州當地大量的訴訟,讓徽州盛產精通法律條文的狀師、訟師,打起官司來脣n舌劍,在訴狀上經常互相攻伐,精彩紛呈。以至於每一任徽州主官,都覺得“你們是本官帶過最刁的一屆刁民”,對此頭疼萬分,以難治而聞名。

    不過究其根源,這民風倒不是明代才培養出來的,其實早在南宋時,徽州出身的朱熹就曾經無奈地評價本鄉人:“其俗難以以力服,而易以理勝。”你打我,是不能把我打服氣的,有本事咱們律、擺道理,說得過我,你纔是爺。

    其實從這個角度說,徽州人這個習慣其實挺“君子”的。

    所以帥嘉謨在本地打不成官司,於是毅然決然赴京上告,這個做法,是十足的徽州範。

    然而不管你這範那範,壞了官老爺的好事,都只能是死人範!

    徽州府方面,連帶其下六縣,對於帥嘉謨這個不知死活的訟棍終於忍無可忍了。

    你這廝好不曉事,先前越級上報給應天巡撫、巡按兩院,咱們看在海剛峯的面子上,也就懶得計較了,現在海剛峯都走了,你的膽子居然還更大了,敢上京告御狀?

    再不教訓教訓你,你怕是不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尤其是,徽州知府段朝宗忽然接到了他的上司徽安按察使全稱是整飭徽安等處九江衛所兵備按察使的一封私信,該兵備在信中向他表示:有人把徽州人丁絲絹案悄悄上報給了京中某位閣老,該閣老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也表達了一個意向,大致意思是此案涉及稅制,該地方何以久未查實?

    這裏順便提一句,徽州府正巧是新安衛的衛所駐地,所以兵備道管他們理所當然,而且兵備道本身也是文官。

    段朝宗區區一個知府,得知此事被閣老重臣關注,自然心急如焚,但最麻煩的問題在於,這位閣老沒有表明立場,他只是說“爲什麼事關稅制這麼重要的事情,這麼久還沒查清楚?”

    這個說法讓段知府的判斷出現了偏差:單從這句話來看,該閣老對此事本身沒有明確的立場,他的主要關注點在於地方辦事效率太差!

    呃,效率嘛,是差了點,但那還不是因爲想把事情給拖黃麼?

    不過,既然鬧得都有閣老關注了,那這件事就不好繼續拖着不辦了,得想法處理。

    只是,此前的那個因素依然存在:如果按照帥嘉謨的提議來辦,徽州府屁好處都撈不到不說,還一下子得罪六個縣,甚至有可能激起民變。

    段知府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的烏紗帽比那些什麼公理道義之類的玩意值錢得多,所以激起民變這種事絕對不能發生,即便這事情真發生的概率很多半隻是六縣的威脅,也不能視而不見,輕忽大意。

    那麼,就只能堅持人丁絲絹稅繼續由歙縣獨自承擔。

    可既然如此,那就絕不能容許那個叫帥嘉謨的訟棍繼續上躥下跳,無事生非!

    於是,徽州府立刻發牌給歙縣,要求歙縣即刻傳喚原告帥嘉謨至徽州府過堂問案。

    但此時帥嘉謨已經出發北上,並不在歙縣境內,歙縣方面找不到人,只好回覆徽州府說原告失蹤。

    這下子麻煩就大了,徽州府震怒之下要求歙縣找人,歙縣方面本來想隱瞞一下帥嘉謨的行蹤,此時也不敢再瞞了,只好回報上官,說帥嘉謨已經啓程北上準備告御狀了

    徽州府原本就想趕緊把案子定下來,結果得到這樣一個消息,自然又驚又怒,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直接發牌給北上這一路的各同級衙門,請他們協助捉拿帥嘉謨到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