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076章 四九之外
    麻貴走了,帶走了辛愛殘部,人數一萬掛零。

    高務實面色平靜,無悲無喜。

    張秉忠在一邊見他面無表情,生怕他對兒子張萬邦剛纔的舉動有所不滿,稍稍湊上前來,小心翼翼地道:“麻協戎久歷沙場,既然主動請戰,想必萬事都可保無虞”

    協戎,是明人對副總兵的別稱。但要說明一下,高務實稱呼麻貴爲“總戎”,而張秉忠此刻稱“協戎”,是跟他們的身份,以及和誰說起有關。

    高務實身爲文官,又是全權欽使,自然是以上官自居的,所以他稱呼麻貴爲總戎,帶有擡舉的意味。

    張秉忠平時若單獨與麻貴見面,肯定也稱“麻總戎”,那是恭維;而此時他當着高務實的面提起麻貴,就不能隨便給他“提半級”了,只能老老實實稱協戎,這是“講制度”。

    這就好比領導可以不跟你講太多的規矩,因爲那叫領導平易近人,但你不能在領導面前胡亂放肆,因爲那叫目無組織紀律。

    官場自有官場的一套,古往今來,莫不如是。

    不過高務實現在不大想談這個問題,麻貴去與不去,在他看來差別應該不大,尤其是昨天與辛愛一晤之後,他發現辛愛三子布日哈圖的確頗有些能耐,想必圖們身邊有他在,即便恰臺吉也未見得能留住這位扎薩克圖汗。

    恰臺吉若是留不住圖們,麻貴現在過去也不見得能趕上趟,最多也就和恰臺吉一道抓住圖們的尾巴。

    當然,給圖們來一招斷尾,倒也不錯,至少這樣一來,這場仗就顯得更加“真實”了。

    至於圖們敢不敢學項羽,來一手破釜沉舟,高務實是真的一點也不擔心。

    此前圖們的表現,已經把他的性格弱點展現無遺了,這廝此來土默特,總的來說就是渾水摸魚,典型的欺善怕惡、欺軟怕硬,而且最關鍵的是,他的後顧之憂太多了,根本不敢孤注一擲,生怕損失過大會危及自己的地位。

    當然,高務實不是不能理解他的這種心態,畢竟察哈爾部這個大汗,現在實際上就是個小本買賣、慘淡經營的狀態,可比不得大明這樣,哪怕虧一點的兌子也不怕。

    察哈爾部本部的實力,在整個蒙古來說也就只能排到第二,若是再損失大些,誰還把他這個全蒙古大汗放在眼裏所以圖們汗瞻前顧後自然免不了。

    高務實淡淡地道:“張參戎,本官用人不疑,既然讓麻西泉去了,就不會懷疑他的能力。不瞞你說,此戰前前後後該算計之處,本官已然算盡,但正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算固有窮盡,所剩一道,無非易也。

    易者,天數之變化也,圖們是舉手成擒,亦或者仍能逃出生天,已經只有上蒼能夠決定了,我又何必庸人自擾”

    高務實的本經是易,這是四海皆知的事,而易在某些人眼中歷來有些神祕,似乎學通了易,就能上體天心,趨吉避凶,甚至逢凶化吉,最是厲害不過。

    誰能學通易經呢這很難講,但倘若按照常人的想法,易既然是高務實這位六首狀元的本經,那如果他都沒有學通,恐怕就沒人敢說自己學通了。

    所以高務實這樣一說,張秉忠就很難站在正常思維來審視這個問題,腦子裏基本跑到神祕主義那邊去了。

    他心中暗道:是了,高侍中本經是易經,他自然能算準一切,但就像八卦陣必有生門一般,最後的那一線生機在不在圖們一邊,這已經不是人力所能決定,只看圖們是否命中該絕。

    當下釋然道:“侍中指點得是,是末將多慮了。”

    高務實在他面前儼然學術權威,也沒必要自謙,直接接受了這一說辭,反過來道:“張參戎、張守戎,你們父子二人不必去想這些事,若是有空的話,不妨仔細回憶一下昨日之戰,想想看那萬曆一式火槍的實戰使用,還有哪些問題需要注意。

    最好,是將之記錄成文,交給兵部以及戚總戎,同時如果有什麼改進的建議,也可以提供給京華火槍廠知曉,讓他們研究改善。這件事如果辦得好,提出的意見或者建議切實可行,其功勞之大,甚至不見得小於拿下圖們,明白嗎”

    這就是真正的“提點”了,張秉忠感激不已,連連點頭應是。而張萬邦在感激之餘,還補充了一句:“卑職一定仔細回憶,詳加思考,定不辜負侍中美意。”

    張萬邦的本職還只到千戶,差遣倒是守備了,所謂“守戎”是也,但還沒到“將”字級,是以自稱卑職。

    其實大明的守備一職,大小相差很大。小的如張萬邦這樣,某堡守備,顯然轄區很小,就管着一個堡而已;大的如劉綎,雲南迤東守備,這個範圍就很大了,幾乎相當於半個省。

    所以高務實稱張萬邦爲“守戎”而不是“千戎”,這也是帶着擡舉意味的客氣說法。張萬邦地位差了高務實不知道多遠,被他擡舉一句,當然要表表決心。

    這時候把漢那吉終於逮着機會,插話道:“說到昨日之戰,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張參戎指點一二。”

    把漢那吉目前在大明的官職是指揮使,武散階也只是正三品昭勇將軍,跟張秉忠不過半斤八兩而已,但顯然張秉忠不敢真將把漢那吉看成是自己這個層次人家眼瞅着就要封順義王了,哪裏是他能比的

    於是連忙道:“臺吉有事相詢,但請直言便是。”

    他這人老實歸老實,卻挺謹慎,知道把漢那吉畢竟是蒙古人,不能向他表示自己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把漢那吉卻似乎沒有多想,只是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樣問道:“哦,我就是想不明白,爲什麼昨日你們那個空心方陣非要搞得那麼單薄,就四排而已難道就不能再厚實一點麼雖說贏是贏了,可若不是麻參戎麻承勳來得及時,我瞧着這僅僅只有四排人的防線,要是辛愛氣魄大點,也不是不能突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