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105章 慈寧宮的哭聲
      爲什麼會這樣?無他,陳太后不夠自信而已。,

      畢竟,站在她的角度來看“母子關係”,朱翊鈞理應是跟生母更親近的,而在她的觀念之中,太后再如何地位尊崇,這大明的一國之君總還是皇帝,李太后上次拿“廢君新立”嚇唬朱翊鈞的時候她就不贊同她“端淑”嘛,自然一切以祖製爲上。

      大明朝什麼時候有過“廢君新立”這一說了?不恭敬的說,就算成祖當年,也沒有“廢君自立”呀甭管某位爺究竟是n還是失蹤,總是皇帝沒了,成祖才自立爲帝的不是?

      大明朝在這點上,規矩還是很嚴的,太祖皇帝死了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也寧可讓皇太孫繼位,都沒有更換帝系的意思,所謂祖制就是這麼傳承下來的。

      朱翊鈞的身份地位是明擺着的,“廢君自立”這種話,也就皇帝當時作爲當事人纔會震驚得失去正常思考能力,實際上這事兒擺明了不可能外廷的文臣絕對不會答應,內閣之中沒有誰敢在這樣的懿旨上附署,甚至就算內閣附署也沒用,六科給事中鐵定會直接駁回。

      真當兩百年的“錚臣”傳統是擺設?這羣言官煩是煩了些,但在這種原則問題上,還真是倔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所以在陳太后看來,朝廷有大事,在皇上年紀太小的時候,自有顧命輔臣定策,太后可以幫忙把把關,但皇上現在都親政了,有事情當然得皇上來決斷,她和慈寧宮那位,兩個婦道人家,一直摻和這種大事,成何體統?

      太不“端淑”了。

      只是,皇帝畢竟是慈聖太后的親子,萬一始終心向慈寧宮,則她站出來指手畫腳就會顯得異常招人厭煩,萬一皇帝一怒之下指使外廷進疏,奪了她的尊號,將來不能和穆宗同陵而葬,那豈不是平白惹禍?

      要知道,昔年高務實說動她接受“兩宮並尊”時,就有拿這一點說事的,可見她雖然不重權,但這個正宮娘娘應有的尊崇,她還是在意的。,

      那麼當皇帝自己拿定主意之後,她當然樂意與皇帝站在同一道戰壕。

      這些心思,高務實並不方便跟黃孟宇細說,只是笑了笑,道:“仁聖太后其實也不是拿不定主意,只是她深明大義,重視皇上的感受罷了。”

      黃孟宇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高務實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徑直走了進去。

      他茫然撓了撓頭,看着高務實的背影,滿肚子疑問。

      陳矩走過來,苦笑道:“老黃,別想了,高侍讀的能耐咱們見得多了,只管信他就好,錯不了的。”

      “你也不明白?”黃孟宇愕然問道。

      陳矩一攤手:“你瞧我有那個本事?”

      內廷的二號、三號人物頓時相視苦笑。

      慈慶宮中,朱翊鈞已經開始按照高務實先前所說的思路,給陳太后說起對這件事的看法和處理意見,陳太后聽得連連點頭,大爲鬆了口氣,道:“皇帝能這麼想就最好了,這件事說到底就是陳洪這廝該死。”

      嗯,不管是皇帝還是陳太后,似乎都自動忘記了梁家。

      見和陳太后輕易取得一致,朱翊鈞下意識瞥了高務實一眼,心中暗道:務實果然料事如神,就不知道他這次是不是又許了通州陳氏什麼好處?

      不過這些事都是小事,既然仁聖太后也支持,朱翊鈞就立刻趁熱打鐵,請陳太后與他同去慈寧宮。

      陳太后其實有些不想直接和李太后打照面,因爲這事兒畢竟是動李太后的親信,她擔心李太后會誤會自己的意圖,因此顯得有些遲疑,道:“一定要去慈寧宮麼?直接處置陳洪如何?”

      朱翊鈞搖頭解釋道:“那樣恐怕反令母后誤會,這樣的事,兒子以爲還是當面說清爲上。還有就是,兒子已經派人去叫翊鏐、堯娥、堯媖、堯媛、堯姬幾個一齊去慈寧宮了此事必須在母后面前見個分曉。”

      陳太后心中一凜,看了朱翊鈞一眼,又轉過頭去,深深地打量了高務實一眼。

      高務實微微躬身頷首,不知是在表達恭敬還是安慰於她,總之陳太后輕輕一嘆,點頭道:“既然皇帝已有決斷,哀家自無不允來人,備駕。”

      約莫兩炷香之後,仁聖太后和皇帝的儀仗同時抵達慈寧宮,卻發現慈寧宮已經熱鬧起來了。

      宮外的宦官們如臨大敵地把守着大門和各處轉角,宮女們也在大門後排着隊站好,不敢隨意走動。

      陳太后派黃孟宇進去通傳,自己也沒有乾等,儀態端肅地緩步往裏走去,朱翊鈞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的一隻胳膊,神態恭敬而熟練,看起來他這麼多年來每天風雨無阻地去慈慶宮請安,還真不是白給的,這孝子模樣可就是高務實望塵莫及的了。

      陳太后剛走進一門,就聽見裏頭傳來抽抽噎噎地哭聲,聽起來居然還不止一個人的聲音。

      她一邊走一邊細細分辨,好傢伙,除了潞王朱翊鏐的聲音似乎沒帶哭腔,只是在安慰之外,四個女兒竟然全在哭。

      但陳太后也能理解,除了壽陽長公主朱堯娥先於永寧大婚之外,堯媛、堯姬可都還在閣,既然四姐隆慶的大女兒和二女兒早夭但入了譜且有追封身上能發生這種事,那她們當然也一樣危險,能不感同身受嗎?

      至於壽陽長公主朱堯娥,她更多的是一種姐妹情深和後怕,本來她就和朱堯媖年紀相差最關係也最好,妹妹身上發生了這種事,她當然也難過至極,再回想起自己的情況,一邊感到萬幸當時皇兄拜託了高務實幫她遴選駙馬,侯拱辰的文才固然不能和高務實這種怪物比,但也不算差,而且品貌端正,身體健康,哪裏是母后選出來的那梁家癆病鬼能比?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後怕,萬一當初這件事落到自己頭上怎麼辦?

      四姐妹真是抱頭痛哭,搞得慈寧宮中好像當初隆慶駕崩似的哭聲一片。

      朱翊鏐這個明年就要之國的潞王兄弟作爲唯一的男孩,只好擔負起責任來,苦口婆心地在一邊勸解,可惜這傢伙顯然也沒什麼經驗,而且有些口拙,勸來勸去也說不出個名堂來,只知道“皇姐莫哭”、“皇妹莫哭”,實在讓人汗顏。

      陳太后看了看身旁臉色鐵青的朱翊鈞,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去。

      誰知從門口影壁忽然轉出人來,當面一人身穿深青紅邊翟衣,頭戴珠翠金累十二龍十二鳳鬥冠注1,面色與朱翊鈞一樣鐵青一片,不是慈聖皇太后又是何人?

      注1:形制來源於神宗實錄對李太后的記載,具體是“珠翠金累絲嵌貓睛絲青紅黃寶石珍珠十二龍十二鳳鬥冠金鈒龍吞口、博鬢、金嵌寶石簪、如意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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