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189章 督撫相會(二合一)
    有明一代,總督與巡撫均爲差遣,並非祖制規定的常設官職,所以即便有些總督管着兩三名巡撫,但此二職本身並無什麼高下之分。

    不過,出任總督和巡撫的具體官員,還是能分出高下來的,區分的方法很簡單,看他的本職就好。同樣,兩名不同省份或地區的巡撫,也是以本職來區分“級別”。

    如高務實現在,其官名爲“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遼東地方贊理軍務”,這裏他的本職就是“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差遣纔是“巡撫遼東地方贊理軍務”。

    而周詠呢他當年剛來遼東上任的時候,官名就跟現在的高務實一模一樣,但萬曆六年時,因爲“錄遼鎮斬獲之功巡撫都御使周詠升右副都御史,賞銀五十兩、紵絲四表裏”,所以從那之後他就高升了,本職是“右副都御史”。

    理論上來講,相當於都察院的並列四號人物當然,這個並列,並列得有點多。

    而這次周詠履新,官名就又換了,現在成了“兵部左侍郎兼右副都御史,總督薊遼保定等處軍務兼理糧餉”。

    也就是說,除了差遣上由巡撫變成總督之外,他的本職變成了“兵部左侍郎”,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反而成了兼職。

    民間百姓可能不太清楚這其中的差別,其實差別是真實存在的:

    巡撫,一般來說就是所謂的“巡撫都御使”注:明實錄中經常這樣表述巡撫一職,通常情況下,其特點一般都是以都察院的本職獲得巡撫地方的差遣。這其中的內涵就是,巡撫以監督地方行政、司法等文職任務爲主職,軍事任務只是其輔職輔歸輔,但因爲巡撫差遣寫明瞭“贊理軍務”,所以軍權仍然是有的,於是也俗稱撫軍。

    而總督則通常以兵部侍郎身份爲本職,個別情況下甚至掛兵部尚書銜作爲本職,這就是點明總督的主要任務爲軍務總督某處或者某幾處地方軍務,相對來說對於行政、司法等方面的權責就輕一些但也和巡撫一樣,由於其還有都察院的兼職,這些文職任務他也還是可以干預一下的。

    大明朝廷體系下的地方權力“參差不齊、犬牙交織”,在這裏也可見一斑,總之就是讓督、撫二人既各有側重,又不能獨斷專行。這種思路,即便把總兵也放進來和督撫一起比較,也是同樣的風格。

    爲何有明一朝沒有文官造反制度上的互相制衡也是其中很關鍵的一個因素,甚至可能是最大的一個因素這裏的“制度”不僅僅包涵督撫互相制衡,還包括巡按御史等各個方面組成的相互鉗制、以小制大等。

    當然,高務實不會覺得周詠此來是要和他“相互制衡”的。

    果不其然,當週詠看到高務實親自出現在城門口時,連忙從馬車裏下來,快步上前與他見了禮。周制軍也不擺什麼架子,在高務實自稱“侍教生”的時候,他也自稱侍教生,無非高務實多答了一句“不敢不敢”罷了。

    城門口的寒暄客套只是表面功夫,此處暫且不提,高務實又將一干遼東苑馬寺的屬下以及今天更加不得不來的幾員將領介紹給周詠認識,諸人紛紛上前見禮。

    這些人裏頭,周詠其實認識好幾個,比如蓋州衛指揮使江恩垣等,不過周詠倒第一次與馬棟見面,很是對馬棟誇讚了一番,說他在遼南之戰中表現優異云云。

    馬棟不悲不喜地謝過,江恩垣倒是對周詠頗爲巴結,不過周詠今日來蓋州的主因顯然不是爲了他們按理說周詠去密雲履新,是不必來蓋州的,往蓋州來反倒要耽誤至少一天時間因此在見過蓋州的文武官員之後,高務實就在他的目光暗示下,將他請到自己書房閒敘。

    沒了外人,周詠這位鄉黨兼高黨的重要人物便不需要端着新任制軍的架子,開口就問道:“求真,這次七卿六部尚書和左都御史各職變動頗多,咱們實學一脈看似佔了幾個好位置,但心學那邊卻佔了更多的南京和外任之職,我總覺得似乎有些不對,你可知道其中內情”

    高務實微微搖頭,道:“思養兄,元輔雖與我有信函往來,但並沒有明言此中關鍵,不過有件事不知道思養兄可有留意南直隸要試徵商稅了。”

    高務實與周詠第一回見面,兩個人之間居然是互稱表字,可見他們之間必然有其他的關係紐帶,要不然的話,也許以周詠的年紀和級別可以直呼“求真”,但高務實肯定得改口稱呼周詠“樂軒公”了。

    周詠今年正是知天命之年,字思養,號樂軒,河南延津人。昔年爲河南鄉試第三十五名,後參加會試獲第一百八十四名。嘉靖四十一年,登進士第三甲第五十七名,賜同進士出身,授魏縣知縣。

    雖然考得不太好,也沒能考入庶吉士,沒有得到留京任職的機會,但周詠的運氣其實還是不錯的,不是因爲別的原因,主要就是因爲他的房師是張四維。

    嘉靖朝的最後幾年,張四維混得一般般,說直白點就是自己都還在熬資歷,所以作爲張四維的門生,周詠也只好老老實實做他的縣尊老爺,沒有太多的進步空間。

    但到了高拱起復之後,張四維作爲高拱和張居正共同看好的後進,被當做重點培養對象,加上楊博、王崇古兩位晉黨大佬年紀都快到站了,也開始將晉黨慢慢轉交給張四維的手裏,張四維便走上了康莊大道。

    此時此刻,作爲張四維親自點中考卷的門生,周詠的仕途立刻迎來了轉機。在張四維任職吏部右侍郎時,周詠被調回京師,入都察院,任福建道監察御史不是巡按。

    萬曆二年八月的時候,周詠還和另一位山西道監察御史一同監考了當年的武舉。

    萬曆三年三月,周詠升太僕寺少卿;萬曆四年三月,周詠爲大理寺左寺丞,旋升左少卿。

    萬曆五年四月,周詠改都察院僉都御史,巡撫遼東。算起來,他撫遼至今已滿五年。

    順便提一句,原歷史上張四維前腳丁憂回鄉,已經升任薊遼總督的周詠後腳就被彈劾去職了,可見這個年代的師生關係就是如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既然如此,高務實當然是周詠的“同輩”,某種程度上甚至算是師弟,叫一聲“思養兄”理所當然。

    此刻周詠聽了高務實的一句提醒,眼珠轉了轉,恍然明白過來,問道:“看來師相是不得不跟心學一脈做了些妥協只是愚兄有一點疑惑,這妥協做了之後,中樞高層咱們未見得有什麼進步,而南京地方他是指南京六部管轄的各地上卻退讓得更多,這豈不是更加坐實了當前北實南心的局面”

    高務實嘆了口氣,點頭道:“確實如此,但也是沒法子的事。心學自王文成公之後流傳日廣,前些年甚至幾乎壓制程朱理學,影響到了朝廷取士。而我實學之興,還是在王素敏公之後的事,後來因我三伯高文正公及師相安陽郭公相繼秉政,這纔在中樞取得優勢,如今能形成北實南心之局面,已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