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27章 舊黨爭,新疑雲
    趕在皇宮落鑰閉門之前的最後時刻,高務實才從宮裏出來。

    今天的覲見,他和朱翊鈞談了許多事,最後還被皇帝留在宮裏用膳,連用膳的一點時間都沒耽誤,一直在談事。

    出了宮之後,才發現不僅之前的一隊撫標一直在等着,連高陌也來了。

    高務實畢竟是風塵僕僕一路趕回京師,一到京師就被請進了宮,到現在已經有些疲憊,但高陌不是分不清輕重緩急之人,他親自前來,肯定是有事。

    果然,高陌是帶着一大摞拜帖和請帖而來的,高務實打起精神翻了翻,忍不住開了個玩笑道:“真是不回京不知道自己有多厲害,這拜帖請帖加起來怕不是有六七十本這我要是挨家挨戶宴請和拜訪,至少兩個月時間就過去了。”

    誰知道高陌卻道:“老爺有所不知,這已經是小的篩選過之後的一批了,篩選掉的都是些老爺肯定來不及見的,剩下您現在看到的這些,要麼是四品以上京官、三品以上外官,要麼是世爵勳貴。除此之外還有兩類,即科道言官和老爺庚辰科金榜的同年。”

    高務實苦笑道:“我說怎麼隨便翻翻,就發現幾乎都是熟人。”

    高陌沒說話,只是做出垂首候命的模樣,高務實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給出時間安排,以及選擇其中哪些進行宴請和拜訪。

    嘆了口氣,高務實道:“皇上給我安排了個差事,三日後我要臨時兼任今科會試同考官和殿試讀卷官。按制,到時候就得住進禮部一段時間,張榜之前都是出不來的。”

    這個情況顯然也出乎高陌的預料之外了,他愣了一愣才道:“那這些”

    高務實果斷地擺手:“挑兩三個非見不可的就是了,其他人都用考官規制婉拒吧。”

    他實在是累得很,說完就坐進他的綠尼大轎裏去了。其實以前高務實在京師是很少乘轎的,除非下雨之類的天氣,否則一貫都是騎馬。

    不過現下情況不同了,他現在已經是三品大員、一方巡撫,況且又恰好掛的兵部侍郎銜,再在京師“縱馬橫行”,就要擔心被參上幾本,說他飛揚跋扈了,因此不得不改了習慣。

    乘轎也有乘轎的好處,就是可以在轎子裏閉目養神,而外面的高陌仍然是騎馬,並且一邊走一邊向高務實彙報情況。

    根據高務實剛纔的說法,高陌挑了幾個比較重要的拜帖和請帖出來,請高務實做最後的定奪。

    高務實閉着眼睛聽完,略微沉吟一下便道:“元輔既然下了請帖,那是必去無疑的,這是第一個。”

    高陌在外毫不驚訝的應了。

    “樞省算來是我本衙,大司馬那裏也不能不去,這是第二個。”

    樞省即是兵部,高務實掛銜兵部右侍郎,吳兌既然來了請帖,這個面子也得給。高陌再次應了。

    “至於第三家”

    高務實剛剛說到此處,忽聽得隊伍後方有人高呼:“高中丞且慢,司禮監有條陳送上”

    外頭高陌很快道:“老爺,是內廷的人,剛從皇宮城門上放吊籃下來的,要見嗎”

    “帶他過來。”高務實心裏有些詫異,司禮監送條陳就算有條陳給我,也沒必要這麼急吧,剛纔我在宮裏的時候你們幹嘛去了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的司禮監掌印是黃孟宇,他雖然平時說話有些大大咧咧,但事實上絕不是個莽撞之輩,這麼急着送信給我,想必是真有要事。

    不多時,內廷的一位宦官就被帶到綠尼大轎前,高務實還是比較給黃孟宇面子的,親自下轎來了。

    不過意外的是,那位身着少監服飾的宦官卻沒有遞上條陳,反而拿了一道奏疏出來,一邊遞給高務實,一邊道:“中丞勿怪,方纔那樣喊只是迫不得已,這奏疏是皇爺剛剛纔看到的,皇爺叫奴婢馬上給中丞送來過目不過待會兒奴婢還得再拿回去。”

    高務實頗爲意外,但卻只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接過那道奏疏看了起來。

    原來這道奏疏是雲南巡撫劉世曾上報“事發原因”的,疏文是這樣寫的:

    臣雲南巡撫劉世曾言查探夷情事:莽應龍於萬曆八年檄招騰越州衛職官往見,兵備道恐出木邦罕拔詐計,乃密差通事募小坑等五人,攜幣帛鞍馬,入緬偵探。不意倒爲罕拔所執,拔遂益以人、文送之擺古,小坑等至,即罄所攜物自饋莽賊。

    賊內而遣歸,附以氊叚錦布,數種狂悖語具在竹葉書中,無款貢意,且求貢之文甫至,而易置宣撫,窺伺騰永之文繼之,一時二事,自相矛盾。隨委通事諭以告文,優以金帛兼獎異罕拔,俾終貢事。適莽酋死,子應裏嗣,不見。使不受漢賞,且怒罕拔貳已,囚之,而攻襲其地。此其悍悖明甚。今但當多方設策圖之,不必區區以彼之貢不貢爲也。

    高務實看得微微皺眉,再往下一看,發現劉世曾的疏文已經寫完,下面乃是朱翊鈞的硃批:

    先年莽酋桀驁,侵奪土司,地方官漫不經心,偷安養亂,以致藩籬盡撤,邊境多事,卻又捏稱本酋獻物以求通好,生飾虛罔,前經該官員着該科即便查參來說。

    疏文和硃批都很簡單,實際上事情也不嚴重。

    簡單的說,就是莽應龍之前膨脹得很,下令讓雲南騰衝等州的衛指揮使等官去參見他,雲南當地兵備道覺得其中可能有詐,說不定是木邦宣慰司的頭頭罕拔使離間計,所以就選派了幾個懂緬甸語的人潛入緬甸、木邦查探情況。

    結果這些人才剛到木邦,就被罕拔給抓獲了。罕拔這廝顯然不是什麼大明忠臣,把這幾個人抓了之後,收繳了他們攜帶的財物轉送給緬甸。

    緬甸方面寫了一道根本不是“貢”過來,語言狂悖,甚至公然要求朝廷按照他的意思改換宣慰使人選,而且還窺視騰越、永昌等地。

    雲南方面按照先禮後兵的原則,先是好言相勸,派通事去緬甸、木邦宣諭,木邦的罕拔倒是接受了金帛獎勵,說自己依然忠於大明,堅持上貢。但緬甸出了狀況,恰好莽應龍病死,其子莽應裏繼位,根本就不肯見明使。

    不僅如此,莽應裏還認爲罕拔接受“漢賞”是背叛了他,發兵攻打罕拔,繼而把罕拔抓了起來,這還不解恨,繼續攻伐木邦其他地區。

    按照劉世曾的這個說法,今年的雲南戰事,應該算是莽應裏這廝脾氣暴躁,先打了木邦之後發現自己果然兵強馬壯,於是膨脹得厲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連雲南一起打了。

    不過朱翊鈞的硃批很值得玩味,他根本沒有就這件事本身表達任何看法,只是來了個“算舊賬”,說莽賊父子兩代不斷侵襲由雲南管轄的各宣慰司,而地方官一直都在姑息養奸,等到事發之後還妄圖粉飾太平、推卸責任,所以“該科即便查參來說”相當於就是讓相關的科道官員立刻“調查起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