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154章 糾結
    高務實想到的這個可能,讓他霍然發現自己居然處在了一個非常危險的位置。

    此時此刻,隨着王錫爵提出的“拜嫡母”之法出現,鄭皇貴妃如果反應過來,也可以依據這一原則想方設法讓朱常洵拜皇后爲嫡母。

    但這件事有一個前提,即“拜嫡母”之事必須取得足夠多的朝臣認可,纔可能達到應有的效果。然而,朱常洵肯定不能取得心學派的支持,那麼鄭皇貴妃唯一可以拉攏的對象就只有實學派了。

    拉攏實學派,在鄭皇貴妃眼中肯定不會是去拉攏許國一系。這其中的道理還不只是高務實目前勢力佔優這一條,更重要的一條在於許國的年齡。

    簡單的說,就是許國按例致仕的時候,朱常洵甚至還沒成年。

    朱翊鈞除了“足疾”之外,身體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不像他皇考穆宗,身子虛得是人都能看出來。而且作爲朱翊鈞最爲得寵的妃子,她也知道皇帝整體上來說還是比較節制的——可能是吸取了穆宗的教訓。

    如此算來,直到許國致仕,朱常洵也成不了天子,到時候許國一退,自己母子二人在外廷還能指望誰去?

    不能找許國,就只能找高務實了。鄭皇貴妃雖然未曾見過高務實,但她知道高務實與皇帝同歲,據傳馬術甚佳,其做巡撫以前,在京師大多都不肯坐轎,而是騎馬。

    騎馬可不比後世騎摩托,這玩意看似威風,實際上並不輕鬆,馬術不佳者騎馬,說不定比走路還累。而能常年騎馬代步者,身體一定不會很差。

    如此說來,高務實的仕途至少不會因爲身體原因而夭折,那麼一旦他願意支持常洵,大概率可以一直照護到常洵御極。

    而已高務實如今的勢頭,他那時十成十已經入閣了,若是這個過程夠長,甚至早已做了首輔,如此一來這個優勢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既然拉攏高務實成了第一選項,鄭皇貴妃就只需要考慮拉攏的手段。以劉馨剛纔的分析來看,鄭皇貴妃第一個想要利用的人肯定是皇帝,她只要找到辦法讓皇帝和高務實說起這件事,或者明白無誤地提出這個要求,高務實很難拒絕。

    爲什麼之前可以拒絕,這時候就很難拒絕了呢?

    因爲之前沒有人想到“拜嫡母”,高務實可以用堅持儒家傳統的理由來拒絕,表示自己堅持要等皇后誕下嫡子。這個說法皇帝沒法反對,甚至也不太可能反對,因爲他對皇后同樣有很深的感情。

    然而現在不同了,現在是朱常洛和朱常洵都能“拜嫡母”,這時候如果問皇帝希望誰去拜,那答案還用問嗎?肯定是常洵啊。

    誰拜都一樣,皇帝再找高務實提起,高務實顯然就不好反對了。

    然而麻煩在於高務實並不想這麼做。朱常洛也好,朱常洵也罷,高務實對他們歷史上的表現都很看不上眼。

    後人說起朱常洛,也就是歷史上的明光宗泰昌帝,雖然直言他沉於酒色,縱慾淫樂,以至於成了一個“一月天子”,甚至還搞出“紅丸案”這種可笑可悲的故事來,但對於他短暫的治政還是給予了好評的,說他“罷除了萬曆朝的礦稅,撥亂反正,重振綱紀。”

    然而很可惜,在高務實看來,這位皇帝的表現正說明了他根本就不會做皇帝。

    本來,薩爾滸之戰慘敗以後,朱翊鈞已然意識到東北邊境的麻煩不小,開始積極調動人力物力財力準備報仇,只是王皇后的突然薨逝讓他的精神垮掉了,一個月之後自己也撒手人寰。

    在這樣的情況下,朱常洛如果是個聰明的皇帝,就應該知道他的壓力其實很大,國家興亡都在他肩上了。而且,只要能報了薩爾滸的大仇,他的權威也能樹立起來。

    但要成功復仇,其關鍵則在於手裏必須有錢。有錢才能打仗,這一點在萬曆三大徵中早已證明。如果不是因爲朱翊鈞砸了大把的內帑進去,原歷史上的三大徵說不定一場都贏不了!

    可是,內帑的錢是從哪來的?大頭就是礦稅。

    礦稅並不能“顧名思義”,它其實就是商稅,只不過和高務實現在要搞的商稅不同——高務實收商稅,是要把錢收進戶部,朱翊鈞的礦稅則是通過礦稅太監收進內帑。

    在原歷史上,朱翊鈞這礦稅每年收起來的其實也不算多,但搞出的麻煩卻很是不小,其中主要原因在於“徵礦稅”沒有制度可言,礦稅太監們又趁機上下其手,弄權、貪墨不一而足,所以民間反對的聲浪很大。

    不過,所謂民間反對聲浪,實際上有一大半是大商人們搞出來的,同時大商人們的朝堂代言人們則不斷攻擊礦稅,數十年如一日的要求朱翊鈞取消礦稅,只是朱翊鈞始終堅持不肯罷。

    整體而言,礦稅的存在是一把雙刃劍,它保證了在國家“出事”的時候,皇帝能拿出銀子來支撐戰爭,又導致民間、朝堂的尖銳反對。

    作爲新御極的天子,不是說不能取消礦稅作爲一種與百官妥協的手段,爭取暫時平息皇權於文官集團之間的鬥爭。

    問題是取消礦稅也得看時機啊,這個時候遼東眼看着都要徹底糜爛了,你還把自己手裏目前最靠得住的一筆財權放棄掉,這……是個什麼神操作?

    其睿智程度,恐怕和崇禎自廢廠衛差不多。

    由此可見,朱常洛的水平完全靠不住,比他老爹朱翊鈞差了八條街。

    朱常洛靠不住,朱常洵同樣不靠譜。

    國本之爭中發生的爛事先不說,只說其受封福王、之國洛陽以後。這位殿下橫徵暴斂,侵漁小民,千方百計搜刮錢財,除了沒膽子造反之外,基本壞事做絕。

    當時朱翊鈞與羣臣冷戰,無數奏疏送進皇宮都如同泥牛入海。朱翊鈞對羣臣上的奏章大多不理睬,唯獨福王府的奏章不同,早上遞交,基本上下午必有答覆,對其要求則是無所不允。

    有這樣的便利,四方奸人亡命之徒自然紛紛趨之若鶩,聚集在朱常洵門下。而此後天啓帝乃至更後來的崇禎帝即位後,因福王是帝室尊屬,是血系最近的一支藩國,所以對他也很是禮敬。

    然而地位如此尊崇的福王殿下有何表現呢?

    這位據傳重達三百十多斤的王爺一輩子醉生夢死,終日閉閣暢飲美酒,遍**娼,花天酒地。流賊猖熾之時,河南又連年旱蝗大災,人民易子而食,但福王不聞不問,仍舊收斂賦稅,連最基本的賑濟樣子都難得做一個。

    彼時,四方徵兵隊伍行過洛陽,士兵紛紛怒言:“洛陽富於皇宮,神宗耗天下之財以肥福王,今上卻讓我們空肚子去打仗,命死賊手,何其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