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再世权臣 >70 第六十八章 你看这口锅它
    苏晏叹道:“原来是这样。”难怪皇帝提起卫家内情就语焉不详,是因为涉及秦王府当年的正妃争夺战,出于孝道,他要为尊者讳,为亲者讳。

    至于豫王,同样是太后的亲儿子,在他面前倒是毫不避讳,一五一十都交代了……也许因为豫王不在帝位,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吧。

    可这种事,若不是真心信任对方,又怎么会和盘托出呢!苏晏想着,看向豫王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感动之意。

    豫王察言观色,心下暗喜,便又拿太后出来继续做文章:“我母后虽因性情使然,平日里对卫家那几个不成气候的侯伯不冷不热,与卫贵妃甚至秦夫人说话时,也总爱嘴上贬损几句,但其实心里护短得很。她自己可以嘲,可以骂,却不许别人说三道四。

    “此番灵光寺之事,她见我伤了手,本对卫浚十分恼火,准备重重惩治他一番。可卫浚又被刺客削断手臂,生不如死,秦夫人在她面前哭诉整半日,她便把一切都算在了那刺客头上——因为卫浚检举你包庇刺客,自然有一半算在了你头上。”

    “……”

    苏晏觉得自己并不冤,就是点儿背。

    扳倒卫浚是他本意,故而他不但没阻止吴名,还屡次出手相助,“包庇刺客”一说,也没大差错。太后记恨他,倒也是人之常情,帮亲不帮理嘛。

    苏晏沉重地叹口气:“本来打算明日启程去陕西,这么看来,最好今日就出发,以免夜长梦多。下官这便去吏部取任命文书,劳烦王爷的马车送我下山。”

    豫王笑道:“何必仓促至此,你只要在本王身边,还愁什么安危?”

    他伸出那只裹缠着纱布的伤手,覆盖在苏晏的手背上,一脸深情款款:“皇兄此番护不住你,还得逼你离京,因为在他心中,江山社稷、君臣礼数,甚至母后的心意,都比你的性命重要得多。可本王愿意翼护你,并不在乎母后与皇兄怎么想。本王甚至可以公然宣告天下——你苏晏苏清河,是我唯一的心上人,谁跟你过不去,就是与本王为敌——他朱槿隚敢这么做吗?他敢吗?!”

    苏晏倒吸了口冷气,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

    豫王将他手背握得紧紧,故意蹙眉:“你再用力,我伤口要崩裂了。”

    苏晏无奈地说:“在其位,谋其政,尽其责。皇爷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已经对我恩顾有加,仁至义尽。我对皇爷只有感激,绝无半点不满之心。”

    他这话,一方面是发自肺腑,一方面也是提醒豫王,别因他的事对皇帝出言不逊,以免惹祸上身,不料却低估了妒火的能量,反而激起对方的隐怒。

    豫王按捺怒意,露出深受伤害的神色:“你为何对他如此死心塌地?若是恪守君臣之礼倒也罢了,你感激他擢拔与重用,愿意披肝沥胆,倾力匡辅天下,我也无话可说。可他竟然对你……难道你也情愿,甚至甘之如饴?”

    苏晏再一次懵逼:“皇爷对我?他对我挺好的呀……”

    怒火在豫王胸口凝聚盘旋,如风暴成形,直欲破体而出。他强自忍耐,咬牙问:“六月初七,在养心殿后殿里的那人,是不是你?”

    苏晏隐隐生出不祥预感,想撤身而走,但手腕如同被铁钳死死箍住,半分动弹不得。血色一点点渗出豫王左手裹的纱布,染在他皮肤,先是粉红,顷刻稠作鲜红。

    “——王爷松松手劲,当心伤口崩裂!”他希望能以此迫使对方放手,可惜豫王铁了心要继续逼问。

    “殿内是不是燃了天水香,而你又喝了酒?”

    “天水香?什么东西……”苏晏茫然后恍然,“我晓得了,原来是在这里着了蓝喜的道!”

    豫王恨然道:“看来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只是不知关窍所在。那天水香本是壮/阳的香品,与酒混合,便成了催/情淫/药,他着贴身太监对你下药迷/奸,你心里就真的没有丝毫怨恨?”

    苏晏哭笑不得:“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当时吧,我还是有几分清醒的……”

    豫王猛吸了口气,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紧紧握拳,指节泛白,青筋毕露。

    “看得出皇爷并无恶念。他帮我行冠礼,倒是我因为药性发作,唔……举止无状。皇爷不以失礼见罪,还命人将我送出宫去,对此我的确心怀感激。这事完全是蓝喜自作主张,倒叫王爷误会了。”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不然你以为我事后还能如常面君?早就挂冠而逃了!”

    豫王半信半疑看他,拳头慢慢松开,冷哼道:“挂冠而逃,你就这点出息?”

    苏晏干笑:“那我能怎样,把他杀了?还是反奸回来?他是皇帝,我若吃了他的哑巴亏,除了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还能怎样,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弄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幸亏今上圣明,不会做出这种荒/淫无耻之事。”

    豫王微露不怀好意之色:“你若吃了我的哑巴亏,又当如何?”

    苏晏立刻板着脸答:“拿板砖掀你前脸儿!左不过一个荒唐王爷,杀了你是为民除害,被你杀了就重新投胎。说不定阎罗王看在我正直刚烈的份儿上,下辈子补偿我,让我也去当个空食俸禄的风流王爷呢!”

    豫王因为他的区别对待,气得要吐血。

    “同样是天家贵胄,我哪里比不过他!他不过比我早生几年,若我是嫡长子,君临天下之人就该是我!”

    “也许吧。但他长你幼,既成事实,王爷又何必枉自思量,徒增烦恼。不如以八尺之身,做有用之事。”

    苏晏抽回手,就着跪坐的姿势,后退几步,拱手伏地行了个大礼:“今日多谢王爷解惑。王爷关怀,苏晏铭感五内,然而情之一事不可强求,求王爷网开一面,放我一条生路。日后但凡需要我报答之处,只要不违天理正义,苏晏定当竭尽所能。”

    豫王盯着他的后颈,满面阴霾。

    在他白皙修长的后颈上,衣领边缘,隐约露出半朵嫣红的印记。可以想象另一个人是如何情不自禁地亲吻吮/吸他遍身的肌肤,在雪地种下这点点红梅,于床榻间楚雨巫云,颠乱不休。他用承欢时的春/情满面与娇声吟哦,转脸就对自己正气凛然,以这甜蜜的三寸舌为锋利刀剑,在自己心口剜下一块块血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