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二百七十六章
    那时局势已经很严重了。



    大王子与石勒勾结,对他虎视眈眈地,他羽翼未丰,不堪与之匹敌,又因身处晋地多年,于鲜卑旧地却无多少亲信,纵想要护住些什么人,也在两地奔波,实在力不从心。



    说来也是晋帝给他的机会。



    他正愁着要怎么样保护那个被他买回来的奴婢,恰在那时,晋帝却偏要重新立后——他在南地多年蝇营狗苟,自也结识了一干人等。



    赵王司马伦身边有一亲信,名唤孙秀,恰与那时的还是鲜卑质子的昭帝走得甚近。



    实则孙氏不过是落魄贵族,族人凋零之下,能拿得出手的女儿自然也屈指可数。



    但孙秀之妹,却以填房的身份,嫁入了泰山羊氏,乃羊玄之续弦,多年无出不说,纵是羊玄之与原配所生之女,也在孙氏入门后不多久便走失了。



    各种阴谋算计,明眼人都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原本,这不过是高门密辛,不足为外人道,但恰巧孙秀与昭帝因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二人走得甚近,为递投名状,有些话,纵是不能说,也是非说不可了。



    二人一拍即合。



    一边孙秀举荐羊玄之之女入宫为后,一边昭帝着人护送容后回归羊氏本家,两相得宜之下,于本就微澜的晋地,不过是顺水而为之事。



    昭帝也曾一度为自己当初轻易下的决定而十分得意——他正愁着要如何安顿阿容,偏巧孙秀就瞌睡送来了枕头,实是大大地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那时候的昭帝,尚且不知他当初草率做下的决定需要一生来弥补。



    他只是想着,鲜卑族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如此,倒不如先将她送到另一个地方,也好叫她能逃出生天——大不了,等他日后坐稳了位置,便又重新将她接回去,仍如从前那般对待便是了。



    他浑然忘了,人非草木,俱有感情,他今日轻易地将容后推出去,日后再想找回来,二人却绝不会又如从前一样那般心无芥蒂。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有他与孙秀一道运作,阿容很快便在泰山羊氏站稳了脚跟,不日便要启程北上为后。



    他只是忘了,这个被他买回来的女孩子,那个时候心心念念地装着的都只有他一个——至于嫁人,于鲜卑而言,再嫁并非什么奇事,于他而言,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晋地富饶,奢靡之风十分严重,然兵力却并不十分强壮,他在晋地多年,又并非草包一个,自然于此也了解得十分清楚。



    这样富饶的地方,便如一块十分肥美的待宰羊肉,若他羽翼丰满后不来分一杯羹,纵是上苍也看不下去的。



    待到那时,他再将这个女孩子抢回来,叫她做他的战利品——于晋王室而言,自会是一种莫大的羞辱,于他而言,也只会是能够彻底在鲜卑立足的根本。



    他算到了很多,唯独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不是一件货物,他需要时,便召回来,他不用时,却只远远地送到旁人手里。



    或者他并未忘记,而是早已料到了。



    可是,不过一个区区的女人罢了,于大业面前,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入宫,做晋帝的皇后,再到自己攻破晋地的国土,杀了晋帝,叫高高在上的晋皇后成为自己的俘虏,便是她最大的效用了。



    她一个在集市上被肆意贩卖的奴,能得如此重用,也算得上是她的造化了。



    昭帝这样想着,总算将心中那抹隐约的酸涩抹平了一些。



    整理好了一切后,很快,他在暗中护送那个女孩子上路。



    她那时已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和名字,唤作羊氏献容,晋帝亲切地唤她作“阿容”,一声又一声地,那么亲切眷恋的模样。



    原是自己的掌中珠,如今被另一个男人如此亲切地对待,若说心中无感,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大业更加重要。



    昭帝很快迎娶了石氏女为妻,一桩政治婚姻罢了,他对那个活泼的妻子并无好感,周围美人环绕时,他脑中心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早已嫁作他人妇的“阿容”。



    他只固执地称她做青玉。



    在他心中,纵然她嫁了人,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晋室皇后,可于他而言,她的身份却始终都是自己在集市上买回来的那个小小的奴婢,永远也不会改变。



    “朕知道,朕曾经做了一些错事,可这许多年来,朕也是用真心在疼宠着她,她纵是要镜中花水中月,朕也会竭尽全力地去办,可这许多年来,她却从来不肯原谅朕,无论如何也不肯原谅朕……”



    昭帝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整张脸都埋在自己的掌中,沉重且痛苦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朕知道自己错了,可她为什么却不肯原谅朕呢……”



    季笙却只是静静地立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苍老的帝王满身痛苦地蜷在案后。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任何置噱的权利。



    可,她虽不是当事人,但从昭帝的只言片语中,却也能听得出昭帝与容后之间究竟横亘着多大的鸿沟——



    前期,容后满心满眼只会是这个拯救自己于水火的男人,可却也正是一个有如救世主一样的男人抬手之间,便草率地下了一个决定,将容后所有的希望都轻易地抹杀了。



    被自己所爱的人要求嫁给另一个替素未谋面的男人,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是一件能够令人感到开心的事。



    更何况,容后是那样平易近人的一个人,这样的人,原是该十分温暖且幸福的,可若不是今日探到这样的秘辛,季笙又如何能猜得到那样慈和的妇人竟会有如此不堪的一段过往呢?



    她不是容后,不能感同身受,但只在昭帝的只言片语中,却已深觉出容后的不幸来。



    “娘娘那个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她迟疑着:“娘娘是慧黠的人,自然不会不明白兄长的难处,又加上陛下待她那样好,她若是不顺从陛下,只怕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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