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二百九十章
    众人都沉默下来。



    许久,陈云樵才终于想起另一件事来。



    但陈念在此,他实在不好如此草率地将东西拿出来,略犹豫片刻,方才同陈念道:“姨母,还请您去寒山寺一趟。”



    劝服明空大师归家,本就是陈念义不容辞的责任,陈念自然不会推脱,当下便点了点头,与众人道别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眼瞧着陈念终于走了,陈云樵方才伸手入怀,将里头折得四四方方的一张纸拿出来递给宣华公主:“师母且看,此人似谁?”



    宣华公主心情抑郁,自没什么心思看东西,但她抬头,见陈云樵面色有些凝重,不由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来,将那封纸接过来,徐徐展开。



    这一看,心头却是一跳:“你,这画像,你是从何而来?”



    那上面惟妙惟肖地绘着一个女子,眉目舒朗,自有一番风华气度。



    陈云樵不动声色:“师母,你觉得这人似谁?”



    “似谁?”宣华公主不疑有他:“这是我母亲的画像,你是从何处得来?”



    她口中的母亲,自然是“继母”羊氏。



    果然如此。



    陈云樵心中略定了些,见宣华公主满面疑惑,不由又望她一眼,语中,仿佛带着某种似探似地:“师母果真没有看错么?这,真是容后?”



    他指着那张小相:“师母切莫看错才是。”



    竟是在质疑自己的眼神了。



    宣华公主不由皱眉:“容后乃我继母,我也与她朝夕相处过无数时日,自然不会看错——”



    但即便如是说,眼却下意识地扫向那张小小的纸。



    不过是粗陋的麻纸,算不得名贵,唯独画像却描摹地极其用心,大到衣裳饰物,小到一根头发丝,都似倾注了画者极大的心血,便显得尤其细致。



    这样的技法,唯一人所有。



    宣华公主不由看陈云樵一眼:“此画乃你所作?”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宣华公主反而不确定起来:“无论南北两地,你从未入宫,自然也未曾见过我母亲,怎会凭想象绘就她的小相?”



    还这样传神。



    等等,传神?



    宣华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忙急急低头去看,这次再瞧,便觉又与容后不太相似了——画上的女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虽与容后生得像,但眉目较容后却更舒朗一些。



    尤其那双明亮大眼,似承不住思绪,正是司马氏独有的眼神。



    看清了这张画,宣华公主顿觉心头像是被狠狠地揪住了:“这张画像,乃你所作,你定晓得这是什么人了?!”



    语气里,有难得的急切。



    猜测的事情更加得到了印证,陈云樵便觉更有了几分把握,不由看对方一眼:“还请师母与我说一说,这女子,本该是什么人才好。”



    他面上仍是淡淡的,如往常一样,波澜不惊似地。



    唯心中却雀跃不已——追寻了大半年的真相,若他所料不差,今日,便可得到答案,这种欢喜来得实在太过猛烈,几要将因容后死亡而萦绕在心头的悲伤都冲淡了一些。



    毕竟,容后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未曾谋面的,甚至为他所憎恶的人,而季笙却是……



    陈云樵的目光,不由紧紧锁住了宣华公主。



    “我或许知道她是谁。”宣华公主目光有些凝重,“可我须得知晓她如今在何处,方才好确定……”



    她有些急切:“云樵,你既见过那女子,可知道她什么年岁?如今住在何处?又,又是……”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她如今许是十四五岁……”他咳了一声,目光望向别处。



    “十四五岁?”



    宣华公主更确定了:“我的小妹妹,若是现下还活着,也该是这个年岁——不,不,”她摇头道:“她本就活着,她本来就是活着的……你既见过她,她定然活得好端端地,定然在等着我们去寻她……”



    那么情真意切,不似伪装。



    陈云樵略放下心来,再问道:“师母果真确定她的身份么?”



    “这是自然。”宣华公主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清河如今在何处?”



    “清河?”



    “是。”宣华公主点了点头:“父亲在世时,对尚未出世的清河寄与了十分大的希望,便在她还未出生时,已将清河郡赐了她做封地——”



    实则哪里只是惠帝。



    惠帝膝下无子,又专宠中宫,好在容后那时怀了身孕,众人都只当容后定会产下男婴,便连宣华公主私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堂堂帝王,若是没有子嗣,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便已经是一种罪孽了。



    然而叫众人失望的是,容后怀胎十月,几乎拼了性命才产下来的,竟然是一个姑娘。



    内乱,也是从那时候正式被点燃的。



    陛下无子,皇位却须得有人来继承,前有赵王司马伦拥兵自重,众多藩王自然不敢示弱,也想来分一杯羹。



    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赐了的封地,自然不会收回来。



    虽是个女儿,可到底也是夫妻二人的血脉,惠帝并不会她的性别而疏离,反而待这个孩子十分疼爱,夫妻二人商量着,待得那孩子满月之后,再另起一个大名,如此方可显得郑重。



    宫人便都只是“清河清河”这样地叫着。



    可清河到底没有等来起名的那一日。



    她未及满月,便落入贼子之手,从此失了踪迹,再之后,惠帝病逝,晋地烽烟四起,鲜卑的昭帝也挥师南下,曾经强盛一时的晋地便在内外夹击的风雨飘摇中仓皇逃离,一路南下,睿帝将京都迁至建康,世人皆称南晋(东晋)。



    那些前事,距今也有十数载,许多从前刻骨铭心的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洪流而被轻易地带过,唯独宣华伺候病重的父亲时,对父亲的遗愿,却始终都不肯忘。



    “朕的清河,她还没有满月便被人窃走……华儿,你定要将清河找到才是……”



    便为这个遗愿,宣华公主奔走四方,不敢停歇一步,然而清河公主的消息,却因有心人的掩盖而入泥沉大海一般,宣华公主耗尽心神,也始终寻不到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