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一百零四章
    门口处,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端着一盆水面无表情地看着季笙。



    季笙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顿觉一阵心虚:“阮娘,你起的可真早啊……”



    阮娘却不理她,径直端着水盆往里头走,目光落在地上那堆沾了泥土的衣裳上,微微停滞片刻,这才面无表情地转了过来:“姑娘既醒来了,还请先净脸洗手。”



    她的声音里,透着某种十分显而易见的疏离。



    季笙自知理亏,不好再多言,只老老实实顺着阮娘的心思走了过来,但见水盆上搁着香胰子和柔软干净的毛巾,心里又是一阵疾跳。



    往日,季笙惫懒,只肯以清水净面。



    阮娘定是早就知晓她出了门,也料到她去做了些什么,这才准备了这些东西……



    季笙心虚,咬着牙不肯说话,手一触到热水里顿觉裂口的地方一阵刺痛,忙缩了回去。



    刚缩到一半,却被另一双柔软的手按住:“姑娘的手脏了,须得好生洗洗才是,别躲。”



    阮娘拿着一柄细细的小毛刷,仔细替季笙将指甲缝里的泥刷干净,又小小的抱怨:“姑娘纵然喜欢玩泥巴,也该白日去才好,三更半夜的出门,危险不说,累的也只有姑娘一个。”



    她絮絮叨叨的,季笙听着,却觉得自己原有些冷的心悄悄地温暖了起来。



    到底,还是有人在关心着自己的……她也算不得孤苦无依。



    阮娘还在小小的抱怨:“姑娘这是玩了什么泥巴?指甲都刷不干净了……”



    季笙低头一瞧,她的指尖正泛着微微的黑色,看起来十分不正常。



    这种颜色,唯独经年的陈土,被埋藏在最深处的泥,常年不见天日,方能生成。



    季笙正想辩解几句,又听阮娘叫了一声:“呀,怎么手还破了?”



    季笙这下彻底不敢说话了,只好沉默着将双手浸在水里,任由明显憋着满肚子气的阮娘细细地刷,水不知换过几盆,从浑浊到重新明澈,两个人的手也都被水泡得皱皱巴巴的,但指尖处却始终浮着一丝隐约的黑。



    “定是那泥色泽太深了,须得再过几日,等它慢慢的褪。”



    阮娘说完,便端着水盆欲走——她憋着气,做完了分内事,便再不想同季笙多言一句了。



    季笙自知理亏,但见阮娘嘟着嘴,心里一软,那句话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口而出:“阮娘,多谢你。”



    离去的背影顿了一下。



    阮娘转过身来,将季笙望着。



    她老实地坐在踏上,双手放在膝前,眼巴巴地将阮娘望着。



    阮娘忍了又忍,到底只憋出一句:“不过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当不得姑娘一个谢字。奴婢只求姑娘日后做事之前多想一想,莫要冲动便是姑娘对奴婢的谢了。”



    她原就是永安王妃派来季笙身边的眼线,有些事能瞒着,有些事却不敢瞒,季笙今日这番擅自行动,永安王妃面前她还不知如何圆场,平白多了许多麻烦。



    季笙心虚,呐呐的:“是,我日后一定多想。”



    她怎么忘了,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面前的阮娘,还在睡着的香茗,这些人如今都一心向着她,她多了许多掣肘,实在不该像从前那般放肆。



    不知过了多久,季笙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时,恍惚见到一个绝色的妇人,梳着南女的发式,举手投足自有风情,唯独一张脸却雾蒙蒙地看不真切,她身边,一个小小的姑娘立着,两个人一道眼巴巴地将季笙望着,张着嘴,低低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周遭嘈杂,季笙听不真切,正要提步上前问一句,脚刚刚踏出去,却踩了个空,顿时醒转过来。



    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也不知为何,她近来梦实在多得有些过了头。



    季笙正陷在梦境中不肯自拔,却听得外头小小的清脆的男童声音传来:“阿弥陀佛,敢问施主,那位女施主姐姐可醒来了?”



    童言稚语。



    季笙一听这个声音便不自觉地笑了,原先心上的沉重也悄悄地去了大半,她三步并两步地奔出了门:“小和尚,我自然是醒了的。”



    声音一出,院子却骤然一静。



    小沙弥红着脸慌慌张张地别开了眼:“既是如此,待施主收拾妥当,还请至藏经阁一叙。”



    季笙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头一瞧,自己身上衣裳虽然凌乱了些,却也始终穿得严严实实,并不会惹人绮思——更不会惹这么小的孩子红脸。



    她起了逗他的心思:“小和尚,你六根不净哦。”



    小和尚闻言顿时愤怒地转了回来,眼睛瞪的溜圆:“施主妄言!”



    但见季笙满脸笑意,晓得自己又被他戏弄了,顿时气哼哼地跑走了。



    季笙没了趣,这才悻悻地重新转了回来,见阮娘正瞪着双眼看着她,不由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我只是同他开个玩笑……”



    阮娘却不理她,只十分嫌弃地扫了她一眼:“姑娘不如先穿好了鞋子再出门如何?”



    季笙低头一瞧,但见自己赤着双脚,只嘿嘿笑了一声,这才回屋去了。



    用过饭后,重新换了沙弥与她引路。



    许是那小和尚不肯再来惹麻烦吧……



    季笙这样想着,脚下却不停,只跟着前头的沙弥一道去了藏经阁。



    脑子里却不住地转悠开了:她虽照着陈云樵的吩咐换了衣裳,可到底与那位方丈大师不过一面之缘,她又该说些什么来劝慰……



    这寒山寺不愧为皇家寺院,果然十分恢弘大气……



    思绪纷纷杂杂,待她回过神来,已到了藏经阁的大门处。



    沙弥立在门外不肯进,只对季笙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这才道:“方丈大师正在里头恭候施主大驾。”



    季笙好奇地看他一眼,收敛心神,略向上提了提裙摆,这才提步迈入。



    藏经阁,乃是寺院存放经书的重地,足有三层之高。



    明空大师正在藏经阁的第三层小楼上等着季笙。



    说是下棋,他面前的案几上却只放着两盏温度正宜的茶,绿叶沉浮其中,便多几分怡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