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大师,我没有中毒,大师定是,定是看错了。”



    一定是他看错了。



    她虽曾受尽被下毒的苦,但如今她早已痊愈,而且事事小心,身边之人也都是信得过的,她绝不会再叫自己重蹈当年的覆辙。



    “是么。”



    明空大师捋起袖子,将手放到案上:“小友若是不信,请将手伸出来,待贫僧验过,自然可见分晓。”



    实则,完全没有验的必要。



    他有一双医技出神入化的手,更有一双如炬般的眼,一眼便能瞧出对方十分不正常的状态——



    更何况,季笙所中之毒,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那种毒,被养在寒山寺的山巅,是他自南地亲自带回,悉心养在山上的——



    在这世上,对那毒的了解,他若认第二,便无人再敢认第一了。



    “小友实则心中也十分清楚吧。”他笑起来,看着季笙紧紧交叠在一起的袖子。



    秋日衣裳尚且单薄,季笙下意识的小动作逃不出他的眼睛。



    那双手,正在袖子下头,用力地绞在一起,颤抖着,恐惧着。



    叫她拿出来,她是决计不肯的。



    “想必小友也清楚,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变化吧?”



    他声音有些低,被搀在潺潺流水声中,出奇地和谐,“那种毒,非亲自触碰,并不会沾染上,它被储在泥里,若以手触之,无甚防备的,初时指尖会被染成近褐色,随时间一日日拖延,便会逐渐浸成黑色,从中毒之所悄悄蔓延,若不及时根治,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他气定神闲地:“小友,性命是你的,被掌握在你手中,你若不欲医治,贫僧也别无他法。”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洗音亭外走去。



    “不!大师留步,留步!”



    季笙顿时急的站了起来:“大师,是,我是中毒了……大师,是我不对,我不该去偷偷上山,去,去……”



    她急的满头大汗,将那个欲走的光头和尚叫住:“我只是想要去弄清一些事情的真相,大师,我知道我不该去,可是,我若不去,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安稳……”



    离去的脚步骤然停了。



    明空大师转了回来。



    他的目光,仍如季笙往日所见的那般悲鸣,还有落在她身上时隐约对故人的怜惜。



    “那么,小友可寻到了那个真相?”



    她自是没有的。



    季笙原本以为,只要来了寒山寺,那些她想知道的秘密,那些被隐在过去的谜团便都会迎刃而解,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当她果真来了,却发现寒山寺迷雾重重。



    她深陷其中,反而更觉扑朔迷离。



    季笙摇了摇头。



    “无妨。”



    明空大师看向季笙的手,那处,有黑气凝结,挥之不散,仿佛正预示着某种不祥之兆。



    极快,明空大师收回了目光,低眉敛目,仍是往日那般得道高僧的模样,低念一声佛号,方才道: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真相为何,但请小友只管守住初心,莫要执着,也莫将执念一意孤行,待得小友堪破时,一切,自会迎刃而解。”



    无论是她想知道的,或是避之不及的。



    已来到的,或是未来的,待得那时,若她仍能通达,纵变故陡生,倒也不必惧怕。



    他本想,同季笙说一说那些经年旧事,可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季笙眉目间隐约一闪而过的惊惶和不安时,千言万语都被重新吞回了腹中,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有些事,于他是故人之事,是多年前的过往,再不必提及的过去,可于她,却是伤筋动骨的大事,或许,她的整个人生都会因此而改变。



    千言万语,便都跟着化成了一声长长的,被淹没在潺潺流水声中的叹息。



    “小友不必惧怕,小友此番中毒,既是因寒山寺而起,自也当由寒山寺来灭。小友不必挂怀。”



    纵是为了故人,他也定会想方设法地将季笙的毒清楚便是了。



    不过,有些话,现在倒是不必宣之于口了。



    明空大师抬头,看见拱桥上立着的阮娘,也看见她身边那个矮矮小小的小沙弥,正朝洗音亭处的季笙张望着,不知怎的,嘴角便又重有了淡淡的笑意:



    “小友与阿旭,倒是颇有缘法。”



    “阿旭?”



    季笙疑惑的目光顺着明空大师张望的方向望了过去。



    见是那小沙弥,顿时便笑弯了眼:“他倒是生得十分可爱,我一见他,便像见到亲人一般。”



    “亲人?”



    明空大师有些意外:“阿旭是方外之人,小友这种话,今日提及倒也罢了。可若到了外人面前,还请莫要再提。”



    他是为她好,也为那小沙弥好——



    她是王府庶女,又是外室所生,阿旭却是……



    总之,血脉这种事情,到底不可细说。



    否则,若是惹来滔天大祸,却是不好。



    季笙虽不明所以,但她到底不过顺口一说,见明空大师满脸讳莫如深的模样,自也不好多言,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师但请放心,待我回府后,自会将这处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便是了。”



    然而,明空大师却并未如她所料的那般就此避过不提,恰恰相反,他又望了望上头的小沙弥,犹豫片刻,反而重新添上一句:



    “阿旭这孩子,生来命苦。你若觉得他像亲人,不妨与他多亲近些,也好叫他能得片刻放松……”



    那是他对座下弟子的疼惜。



    这种话,不必明空大师特意嘱咐,季笙自也会去做的。



    她并不拒绝,反而从善如流地应了:“大师所请,小女自无拒绝之理。”



    明空大师这才笑了。



    他穿一双僧鞋,啪嗒啪嗒地,几步便走到那些向上的石头上,略略停顿片刻,到底不忘吩咐季笙:“带着棋盅。”



    季笙推脱不得,只好应了一声。



    但当她转过头来,看清棋盘上两个一看便价值连城的南瓜盅时,又觉得头疼起来。



    她怎么觉得,自己不是一直在收礼,便是在收礼的路上?



    就像,就像是她此番入山,便是专程为了拿这老和尚的东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