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但陷入执念的人,又哪里听得进旁人的苦口良言呢?



    阮娘如是,季笙也如是。



    召令来得很快。



    不出三日,宫中便有天使前来,说是宫中大宴,要永安王妃务必出席——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所谓大宴,不过是蒙着一层窗户纸,无人胆敢去捅破罢了。



    唯独永安王妃与季笙目光相接时,彼此交换一个眼神,便都多几分心照不宣。



    冬月有雪,早梅已经开了,红灿灿地挂在被积雪压弯了的树枝上,皑雪红梅,平地生出几分惊艳。



    季笙久病多年,自然畏寒——若非晨起与暮时都须得与永安王妃请安,她是万万不肯踏出碧纱橱一步的。



    永安王妃也不在意。



    她近来思虑越多,反而更觉瞻前顾后,每每行事也总觉得束手束脚地不自在,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正在看着自己似的……



    好在季笙近来规矩也习得有些模样了,纵是还欠缺些什么,永安王妃心中笃定皇后不会太过苛责,又见天实在冷,生怕季笙冻病了,若是届时不能出席,反倒叫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与玉嬷嬷略商量过一番,索性便放了季笙,随她自去。



    时间过得甚快,仿佛只是一转眼,便到了大宴的日子。



    永安王妃亲自替季笙挑了一套新衣,广袖大袍,衣袂飘飘地,颇有南地盛景,但形制却仍是北地,倒也可称别出心裁。



    母女二人一道相携着出门。



    三辆马车一字排开,停在王府大门,季笙先搀着永安王妃上了第一辆,眼见着对方安然坐下,方才略放心,便由阮娘领着往后头走。



    却不想,刚一走到第二辆马车面前时,却被人拦了去路。



    那是个面生的驭夫,刚毅且坚定地,手将季笙的去路挡得牢牢的:“此乃侧妃娘娘的座驾,四姑娘请上后面的马车罢。”



    不似提醒,反像是吩咐。



    他态度有异,季笙多年经受白眼,自然不在意这小小的态度区分,反是他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叫季笙愣了愣:“姨娘也在马车上?”



    她不是正在云舒院里养胎么?



    她胎像不稳,不好生地躺在床上,又上蹿下跳地蹦哒什么?



    季笙话音刚落,面前马车帘子却被掀开一角,里头有张较往日略反丰润的脸,笑眯眯地:“阿笙,我观你是不欲与我同乘的,便麻烦你去后头小马车里坐一坐吧。”



    理直气壮。



    有人撑腰,果真不同。



    季笙收回目光,轻蔑一笑:“无妨。”又抬头看一眼寄荷侧妃:“姨娘晓得我不欲与姨娘同乘,这样更好。”



    若她强要自己上车,众目睽睽之下,她反而更加不好拒绝——可若是她贸然上车,这一路上帘子又是紧紧闭着的,若是对方有个什么好歹,只怕自己反而说不清楚。



    如此,甚好。



    她便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自去了后头的马车。



    刚一坐定了,阮娘便悄悄地凑上来与她咬耳朵:“原本今日只姑娘你和王妃娘娘一道入宫的,可不知王爷在哪里喝酒听了一些疯话,便强将本该养胎的侧妃娘娘也一道塞了过来……”



    疯话?



    季笙嘴角翘了翘。



    “阮娘,你近来胆子倒挺大的。”



    妄议主家,实在不像是阮娘会干的事啊……



    季笙这样想着,目光却放在不住晃动的车帘上。



    今日,永安王妃究竟知不知道寄荷侧妃也会一道入宫呢?



    然而,那个答案却是呼之欲出的。



    她笑自己天真——若是永安王妃不知,又怎会在看到门口停着的三辆马车时丝毫不见异样?



    若是永安王妃不知,又怎会在季笙被寄荷侧妃的护卫阻拦时连探头扫一眼都不曾?



    她分明是知道些什么,可却不肯加以阻止。



    马车从清平坊出,拐过古朴的牌坊,便到了铜雀大街。



    街市热闹,叫卖声不绝于耳,间或有阵阵香气扑面传来,季笙闻着,顿觉食指大动,不由去翻马车的暗格。



    然,这辆马车本不是为她准备的,里头装着的,也不过几个干巴巴的果子,既难吃又难看,令人连半点食欲也无。



    季笙揉了揉肚子。



    为怕意外,她从早上出门至今,也只喝了两口清水……如今闻到外头传来的香味,倒是真有些饿。



    可若贸然下去,怕是……



    她不敢轻举妄动,便只将手重重搁在肚子上缓缓地揉着,阮娘见得季笙这模样,晓得定是她旧疾犯了,忙急急从怀里将药掏出来,又捧一盏冷茶:“虽水冷了,可这药到底能顶上一阵子,姑娘快些吃了吧……不然,受罪的可是您自己了……”



    然,季笙这时却已饿得慌了,又不敢吃东西,只觉周身的力气正在飞速地流失着,她强撑着不叫自己倒下去,唯独额头上已隐约见了汗迹。



    身上寒冷一阵赛过一阵。



    她白着脸,浑身轻颤着,只觉腹中不住地翻涌着,又被马车颠簸着,几要呕吐出来。



    阮娘不由大急,忙将茶盏往季笙嘴边放,“快,快喝一口……”



    话音未落,马车却猛地一停,惯性所致,主仆二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一下。



    帘子被掀开,冷空气伴着一张笑脸一道出现在车门处。



    那是个笑眯眯的小婢,年虽不大,看着却十分活泼机灵:“娘娘说,姑娘素有旧疾,今日晨起又只顾着梳妆,未来得及用饭,这不,便差奴婢送了一盒果子来。”



    她手向上举了举,果真拎着一个八角形的三层攒盒,黑漆为底,饰以红纹,简洁且大方。



    阮娘却不肯轻易相信:“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小丫头便笑:“奴婢只是娘娘院里的洒扫婢,今日也是因小姐妹突然有事,方才被召来随车服侍的。”她往里头正紧闭双眼的季笙身上扫一眼,方才又道:“阮娘姐姐多随姑娘一道住在正院,每日来往也只是大婢们,奴婢却难得有机会与姐姐说话,姐姐没有见过奴婢也是有的。”



    她将身上挂着的小令翻出来与阮娘看。



    铜色的牌子,上头凸印着两个字。



    夏绿。



    夏日里最盎然的那抹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