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个人都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凉月生却在那双他最喜欢的鸢色桃花眼里看到了深渊一般的黑暗。
开放式的厨房无论怎么处理油烟，房间内还是能够闻见醇厚不散的咖喱味道，带着些清甜的蟹肉专属的海的味道包裹着两人。
窗户外点点灯火穿透黑夜让归人有了回家的方向，凉月生想到，那些一个个被称为“家”的房子里，或许妻子和丈夫在聊柴米油盐又或许父母在教导孩子，但在这样本该温馨的氛围下坦然地聊起死亡的大概也只会是身在黑暗侧的人们吧。
就像太宰治和他。
如果五年后对于斑纹带来的副作用也依然没有进展的话，是不是想办法抹除掉太宰治关于他的记忆会比较好。
没有书也没办法和书产生奇点的凉月生不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否正确，但一定是不会让太宰治愉快的。
“不想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还是会失去。人们渴求的一切存在价值的东西，从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失去的一天，不惜延长痛苦人生也要去追求的东西，一个都不存在。”*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年幼一些的太宰治说起这句话时的神情，带着冷漠的平静将刚用来杀死被审讯后只留有一口气俘虏的手木仓放回后腰的木仓套里，脸侧被敌人血液溅上的污迹也被抹去。
凉月生想不起来当时是为什么让太宰治说出这样的话，只记得他在转过身后像是变脸一样的笑容和想要蟹肉料理的发言。
自己对于阿治，如果自大一点，也处于阿治不想失去的范围里的话。就这么死去，哪怕阿治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的情感，也一定是有难过这种东西的。
本质上，两个太宰治都是胆小鬼啊。
久到太宰治睁开眼来确认凉月生的想法时，凉月生才发出声音来，“殉情啊——”
本来在脸侧的手掌转移到太宰治的双眼，在遮住了那双眼睛后，他才再次开口道：“好啊，阿治要选一个轻松一点的死法啊。”
*****
或许是从中岛敦哪里听说了首领大人半夜要求准备蟹肉的行为，在凉月生和太宰治回到氵巷黑之后，位于顶层的办公室内被紧急改造出的小厨房内总是会有螃蟹提供，多是最为高端昂贵的蟹。
凉月生少见地穿着不是和服的宽松居家服，围着围裙在今天送来的新鲜螃蟹里挑出满意的。
“太宰，为什么要甩开守卫人员出去？”
“阿治，今天还是别吃螃蟹了吧？一天三顿吃螃蟹对身体不好的。”实在是不想再吃螃蟹的凉月生站起身，嫌弃地撇了撇嘴，“吃点别的肉类啊，我觉得最近吃的我都快变成螃蟹了。”
“你知道你的脑袋要值多少钱吗？”
“那小生可以被我吃掉吗？就像在吃螃蟹那样一点点把所有甜美的蟹肉拆出来一口吃掉。”太宰治手撑着桌子，从被特意嘱咐做成玻璃的厨房外欣赏着被自己言语调戏的人。
“太宰，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你吗？！”被两个人忽略不顾自己还在办公室就开始调情的人气到脑门上又崩出几个青筋，才从国外出差回来就被后辈告知了太宰治干的事，中原中也压抑着嗓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太、宰、治！”
在玻璃厨房里的凉月生耸了耸肩，递给外面的太宰治一个“你看，又把中原君惹生气了吧”这样的表情。
下一秒，中原中也将目光转向凉月生，“这几个月我给你说过很多次吧，不要让太宰甩开守卫。”语气称不上友好，“你以为才醒来几个月的人偶能够保护他吗。”
凉月生挑了下眉，双手抱胸，打算听一听中原君有什么对太宰治的良好建议。
“太宰是氵巷黑非常重要的首领，哪怕付出任何一个氵巷黑成员的性命也要优先保证太宰的安全。”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眸子没有凉月生熟悉的亲近，而是更加陌生的严厉。
“中也。”本来在桌边的太宰治直起了身子，语气有些重。
“好。”
“小生？”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声音一同响起。
给了太宰治一个安抚的眼神，凉月生定下时间，“那就下午吧，最近的室外训练馆，现在我还要为阿治准备午餐。中原君，要留下来尝一尝吗？”
如果说是没有开启通透世界进入天人合一那个境界的凉月生，或许对于操控重力的中原中也的对战胜利的信心不足，但开启通透世界可以更细致入微地观察对手的一切后，凉月生对于战胜中原中也的把握大了很多。更不论已经可以自由掌控对非人类非正常有着特殊攻击效果的赫刃的现在。
“不必了，你做好准备，我不会留手的。”对着太宰治微微俯身，中原中也一只手按在帽子上，“那么，首领，属下先行告退。”
等到中原中也离开，太宰治抱起一直在挠自己裤腿的小黑猫，点了点他的粉红鼻头，“为什么和他做那种约定，如果受伤的话，工作做不完的。”
“不会的，我和中原君都有分寸，我原来和那个世界的中原君打过一次，那时候他比我强，现在的话，我应该不会输。”坦然地接受了走过来的太宰治给予自己在鼻尖的吻，在太宰治离开前用鼻尖蹭了蹭对方的鼻尖，“好了，不说这个了，有什么想吃的吗？除了蟹肉。”
没有想到会被蹭鼻尖的太宰治愣了一下，接着他也笑了起来，抱起怀里的小黑猫将自己的下半张脸挡在猫咪的脑后，“要番茄炖牛腩、烤鳗鱼和清炒时蔬。”
“不错嘛，会荤素搭配了。”有些意外太宰治会举起猫咪的凉月生并未对此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太宰治和猫咪的脑袋，转身进入厨房做饭。
做了不少的食物最后也被两个人吃的干干净净，连汤汁都被用米饭混合吃了下去，有些担心太宰治是不是吃的太多了的凉月生摸了摸吃完饭就开始撒娇赖在自己腿上的太宰治的肚子，“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唔，稍微有点撑，不过不是什么大事，缓一缓就好了。”躺在凉月生腿上的太宰治闭着眼蹭了蹭腿面，做出一副饭后犯困的模样来。
将太宰治怀里的黑猫赶到另一边，轻缓地给他揉肚子，“也不用非要撑着吃那么多，又不是只有今天这一顿，你看小黑就知道吃饱就停。”
怀里的人发出哼哼唧唧地声音，像是在反驳他的说法。
“虽然以前说过你吃的太少，小黑吃的都比你多这种话。那也不是让你一下子吃这么多。”
“哼，那我下辈子就当只猫，黑色鸢眼左眼附近的毛毛是白色的猫，然后每天就等着你给我做好食物才屈尊纡贵来吃，不是你亲自做的绝对不会吃。才不要像小黑只吃猫粮就很开心。”他戳了戳凉月生的脸颊，“不过身上全是黑色，只有左眼是白色感觉好丑啊，要不换成左前爪？”
“我倒是觉得，如果是你转世的猫，无论怎么样都会很好看，大概会是非常乖巧矜持的小黑猫吧。”凉月生抓过捣乱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但是只能给我一个人摸哦。”
“那要看你表现啊，就算是猫咪，我也会是最受人喜爱的，绝对会有很多人为了摸摸我而贿赂我猫罐头吧。小生如果成为猫的话，会是什么样子的猫？曼基康？橘猫？或者是缅因猫？”
“缅因吧，感觉大一点会比较好保护小黑猫。”
“缅因体型太大了吧，那我不是完全没有打赢你的机会吗？”
“你要是想打我，我肯定会直接躺下来让你打啊，说不定会是那种你出左拳我把右脸伸上去的那种。”
“真的？”
“真的。”
“……”
就这么聊着天，与外侧的办公室风格完全相反，被改造成日式榻榻米整个房间与另一个世界中的氵巷黑宿舍一模一样的房间内，太宰治坠入了梦乡。凉月生也打了个哈欠，向后一躺，任由太宰治将自己抱入怀中，一起午间小憩。
至于桌上的碗筷和厨房的锅子，凉月生即将进入黑甜梦乡的脑海中想着，还是等到醒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