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寒霜栖月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鹤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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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谟听见韩途的话,只管冷笑,连头都不屑于回。

    宋镖头则与身旁的几名五大三粗的镖师互换了一下眼色,显得很是为难:“虽说这是少东家的命令,但我们几个习武之人动手欺负一个小孩儿,传出去,多多少少都会对我们镖局的名声有些影响。”

    韩途急了:“我也没让你们欺负他啊!啊,我懂了。我再加钱,加两倍!”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道义。我们江湖人凭信誉吃饭……”

    “再翻一番!”

    宋镖头似有动摇,但仍迟疑的望向石姓男子,为难的笑:“石管家,您看,少东家都发话了。要不,还是您说了算……”

    “我说了不算,别问我!”石管家发怒间已经“轰隆隆”的冲了出去。他抱着韩途的腰,拼命的向后拉,呼哧呼哧的急喘:“你这个败家子啊、败家子!这一路走来挣的还没你打发出去的多!看老爷知道了不打断你的腿!”

    他边哭丧似的哭嚎:“我倒霉啊,我命苦!我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个花钱如流水的败家主子。我对不起你啊老爷!我不活了!”边回头喊他儿子,“石贞信,你还傻站着看热闹哪,还不快过来帮我拦住少爷!”

    石贞信点头哈腰,露出自然讨好的笑:“好的哟,爹。”

    他走上前,扯住纠缠在一起的韩途和伽谟,轻而易举的托举,就像撕两片不小心黏在一起的纸屑一般,将他爹和韩途一堆,伽谟一堆,分成了两摊。

    韩途和伽谟同时愣住了。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各自笑了起来。

    韩途的笑,是发自心底的开心。

    他笑着猛拍脑门:“你看,我怎么把你给忘了?”他半吊半环着石贞信厚实的肩膀,向伽谟介绍道:“我这个兄弟天生神力。九岁的时候就能够将两头斗到眼红的公牛徒手分开。在我们那儿,肃有小孟贲之称。”

    他说着拍了拍石贞信的肩背,好像瞬间扬眉吐气了:“好兄弟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人给留下来。——谛揆伽谟,贞信比我还小上一岁呢!”

    伽谟的笑,是气自己竟会看走了眼的怒笑。

    他重新打量着水缸似的敦实粗实的石贞信,还是估量不出这个“天生神力”到底有多神。可也跃跃欲试,全然兴奋了起来。

    他主动邀请石贞信:“你、和我、打一场?”

    石贞信摇头:“我不会打架。不过,我可以试着抓住你。”说着,如同真的野猪般正对着伽谟撞了上来。他的招式就是张开四肢,迎面给伽谟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熊抱。

    伽谟快速挣脱,不期被石贞信再扑上来,扑抱住了一条腿。伽谟旋即凌空借力,甩另一条腿的后膝弯绞剪住石贞信的颈部,同时,屈肘猛砸石贞信的后脊。

    石贞信忍痛卷着伽谟横滚五六周,将伽谟颠个七晕八素后,压着伽谟贴地,像团弄线团似的,拗着伽谟的四肢向他的腹部团。

    伽谟反手够着石贞信的脖颈,弓腰背摔。这一次,他同时用双腿圈锁勒死了石贞信的喉部……

    可到底两人也没能酣畅淋漓的打完一场。

    先是宋镖头和其他的几名镖师摁着两个人的头将两人拉开,将伽谟丢进了韩途的马车。接着是石管家天女散花似的连喷带嚷嚷:“快啊!快把不值钱的都撇下,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快逃啊,跑啊!人命要紧、人命要紧!佛祖千万要保佑啊!”

    一阵仓皇出逃,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只有同一乘的韩少爷捉着伽谟的小臂,依旧话痨的啰啰嗦嗦:“没想到你竟然能跟贞信拼个旗鼓相当。哦,不对,如果就这么一直打下去,或许贞信真的会输。别看他那么强壮,你这么瘦小……”

    伽谟在疯了似的横冲直撞的马车内,被甩得连连撞壁。他一手撑持着自身,另一手帮忙拉稳韩少爷,生气的打断他:“我们还没打完,为什么要离开?”

    “逃命啊兄弟,你没听见远方传来的嘹亮的鹰笛声么?是沙匪啊!沙匪来了!”

    韩少爷一激动起来,话更是多得无边无际:“沙匪他们凶得很,不只是杀人越货,还要掳掠良家哪!所以我刚才才劝你不要一个人走。不过你放心好了,像我们这种皮薄肉嫩年纪小的,说不定被哪个头头看中了,还能沦为玩物,有机会苟且偷生呢,换作石叔和宋镖头这种的,就只能勉强剁碎了做包子馅了。哦,怕是还有些硌牙……”

    他在车内嚷嚷,石管家在车外也嚷嚷:“我的好少爷啊!你可少咒我们几句吧!你可真不怕颠簸得厉害,再咬掉了你的舌头!”

    说话间,整个商队猛然一停。前队以韩途的马车为中心,开始向后收缩。有四名刀已出鞘的镖师,不动声色且表情凝重的护在了韩途车驾的前后左右。

    伽谟捞起捂住脑袋呼痛的韩少爷,往身后一推,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打量。

    只见商队的四周已经被一群褐黄布蒙脸的人,骑着骆驼和快马,抄断了退路。

    对方的首领是唯一一个不蒙脸的人。深棕皮肤,颧骨高耸,一脸毛糙的大胡子,抗着一柄半人高的厚背□□,鼻孔冲天,飞扬跋扈。

    宋镖头正和颜悦色的,尝试与对方交涉:“我们镇远镖局途径贵宝地……这是奉送诸位兄弟的喝酒钱。”

    对方摆明了不打算买账。首领带头发出了巨大的嘲笑声。他手下的小喽啰们也起哄似的嘎嘎嘎的陪着笑。

    毛糙胡子一边喘不过气般的吭哧吭哧的笑着,一边抽走宋镖头奉上的钱袋,坦言道:“这钱我也要,货我也要,人我也要。不想立刻死,就快闭嘴。——小的们,上,给我连人带车拖回寨子里!”

    见谈判失败、匪群有了动作,石管家几乎要老泪纵横了:“完了,这下子可全完了!”他絮絮叨叨的反复叮嘱儿子,“贞信你来替少爷驾车,留心看爹的信号,等爹抬手将银子散出去引群匪哄抢的时候,你就带着少爷离开这里。我们父子两必须替老爷守住了咱们老韩家的这株独苗苗。”

    他说着低头,扫见伽谟已经探出了大半截的身子,高呼一声“佛祖啊”,伸手按着伽谟的脑袋就往车厢内塞:“你出来干什么?还不够乱的嘛!快进去、快进去!”

    伽谟拨开石管家的手:“我赶他们走。”

    “谁?你要赶谁走?瞧你这瘦胳膊细腿的,还不够给沙匪打牙祭的。你能赶得走哪个哟?快回去,用不着你。”

    伽谟觉得好笑,用中原话一字字回嘴:“你、刚才还说我、是沙匪前哨。”

    韩途探出的半个脑袋,也应和着伽谟,左摇右晃,打趣石管家:“就是,就是。石叔可不得了了,你把沙匪放进我车里了。快救命啊,我要被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