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摄政王妃她说一不二 >第九十二章 且坐令(一)
    顾予芙再见谈玉茹,已是婚礼三日之后。

    休完了婚假,江有鹤重回职守,谈玉茹便被她邀请了,准备下午陪她进宫,见周贵妃。

    簪着嵌宝金钗,穿着云绢褂子,还涂了朱红口脂,予芙仔细端详谈玉茹,只觉不过三天功夫,从前活泼的少女,脸上已多出几分端庄成熟。

    想起几天前谈玉茹愁眉不展,和自己说她害怕那事儿时的样子,顾予芙不觉莞尔,歪着头揶揄她:“到底当了夫人,我们玉茹不一样了!”

    “噗,咳咳……”江有鹤憋住笑,谈玉茹立时满面红霞,然而一开口,还是那烂漫的性子:“江有鹤,你还笑?该干嘛干嘛去!我要和予芙姐她们,商量大事!”

    檀木桌上,白玉碗里盛着红枣银耳羹,软糯糯闪着莹润的色泽,予芙不忘先给玉茹盛上一盅。

    谈玉茹一屁股坐下,尝一口笑嘻嘻道:“这羹汤真好吃。”

    “是关姐姐心疼我,早起帮我炖的。”顾予芙眉眼都弯了,一旁的关静斋眸光微动,凝视着玉茹将瓷勺咬在牙间,一句话没说。

    可旋即,顾予芙说起正事,又惆怅了神色。

    她轻叹一口气:“下午咱们进宫,得催催周贵妃查桂枝之死,她那里始终不温不火……也怨我,之前被梁固给绊住。”

    有的事不能拖,否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顾予芙害怕冰凌子坚硬时,能做手中的利刃,但拖到了最后,便会化成一滩水,悄无声息消失在空气里。

    “予芙姐,你知不知道,现在朝上是个什么样?”玉茹听到梁固的名字,嘴里还被红枣撑得两腮鼓鼓,却含混轻笑出声,“我听江有鹤说,主上如今说往东,绝没有人敢说西。”

    顾予芙微蹙了眉。

    随着梁固垮台,原本三方制衡的权力如今彻底失衡,杨劭虽不细说,然而近日,他眉目间的焦灼荡然无存,便知他春风得意。

    可东风压到西风,风完全倒向一边,也未必全是好事。

    毕竟劭哥只是摄政王,宝座上坐着的,始终该是明王殿下。

    “这个事,咱们私下里说说便罢。”予芙抬眸看进玉茹的眼睛,仔细叮嘱,“对外,特别是进了宫,一句不要提。”

    “唔……”玉茹似懂非懂点点头,关静斋却乘机收了她的碗,唇边噙着笑意:“雪耳这东西可金贵,予芙有身孕得补补,你倒好,一个人吃这么多!”

    “关姐姐!我就吃了几口!”谈玉茹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予芙心道这又有什么,正想打趣关静斋几句,院外,江有鹤大步流星,带了一人进来。

    “夫人!要事。”

    顾予芙一抬头,便注意到来人长相虽偏男,但四肢细长,白面无须,看着似乎竟是个内监模样,只是没穿宫衣。

    这难道是周令仪派来的?

    果然,到了跟前,江有鹤拱手禀告:“夫人,这位是毓秀宫的鲍公公。”

    那人立刻跪下磕头,开口嗓音尖细,如同指甲刮在瓷器上:“给王妃请安,咱家在周贵妃宫里服侍,娘娘不想张扬,方令奴便衣来,只为和您带句话。”

    “公公请说!”顾予芙忙叫他起来,那黄门却揣紧了袖子,刻意环视左右。

    江有鹤,谈玉茹,关静斋,还有后面站着的阿靖,这院子里人可不少。

    顾予芙立刻会意,颔首坐正了身子:“这几位都是我身边的人,值得信赖,公公但说无妨。”

    “王妃,您的嘱托,娘娘时刻记挂,第一等的用心,费了好大的劲儿详查。”鲍公公先为自家主子表功一番,然后不由自主,还是压低了声音,“如今看,桂枝之死,是有些蹊跷。”

    果然,李疏桐心地险恶,对自己从母国带来的旧人,都可以下手。顾予芙心里一沉:“怎么个蹊跷法?”

    “桂枝那段时候身体不适,巴巴儿讨了太医院的药来吃,病越吃越重。”鲍公公道,“最后收尸时,她口鼻里都是发黑的脏血,身上屎尿臭了一地。”

    谈玉茹听到这句,胃里一阵恶心,捂住嘴简直想吐。顾予芙也皱了眉:“当时给她看诊的,是哪位太医?”

    比起惨死的样子,更让顾予芙难受的是,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之前居然悄无声息。若没有她追查,一个妙龄少女的死,可以如泥牛入海,溅不起一点水花。

    “这是誊写的太医院记录。”鲍公公一边说,一边掏出纸张双手奉上,“娘娘叫咱家带来,请王妃过目。”

    “当归、川芎、白芍……”关静斋侧在顾予芙身后,低声与她参详,“若单看方子,并无不妥。”

    那是自然,即便下毒,也不会明写在药方上。

    顾予芙迅速扫过医单,锁定最下角龙飞凤舞的墨迹:汪为。

    若不出意料,想必这也是迷仙引的供药之人。

    看来为今之计,也只有捉住这人,严加审讯。有了口供,周贵妃才能名正言顺治李疏桐重罪,到时候自己再鼎力相助。

    思及此处,顾予芙连忙追问:“汪为现在何处?贵妃娘娘,可是擒住了他?”

    “不瞒王妃,那日您身边的人,提醒月支香有异后,娘娘便大发雷霆,立时暗暗派了人去拿他。”鲍公公的声音极低,诉说这桩隐秘,“这汪为……正是娘娘孕后,每日负责请平安脉的御医。”

    顾予芙不由愣住了。

    汪为日日替周令仪请脉,却从未提示麝香可能造成流产,联系他旁的作为,这很可能,就是顺嫔授意。

    若是这样,李疏桐的罪孽岂不是又加一重?

    谋害君王子嗣可是顶顶的大罪,顾予芙心念大动:“这样大的事,可曾报明王殿下?”

    “娘娘她……”鲍公公忽然面露难色,许久才支支吾吾道,“娘娘她……是有旁的顾虑。”

    他不好说,症结所在,只因这月支香,乃是殿下独独赐给娘娘一人。

    到底是殿下计较自己出身卑微,刻意不想让她生下长子,还是汪太医的确是受旁人指使,贵妃并不笃定。

    有这一层的忧虑在,周令仪才没有立刻回禀明王,而是想等捉住汪为,先拷问出答案再做计较。

    伴君如伴虎,贵妃对殿下看似亲密,可没忘记防着一手。

    “即便暂未回禀殿下,但娘娘派去的人可不少。”鲍公公急于撇开话题,“可汪为不知哪来的消息,居然畏罪跑了。”

    顾予芙心中疑窦丛生,但无暇细纠,毕竟眼下人证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呢?汪为抓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