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她便要相信吗？
苏裴怡隔着眼底的泪水看向裴礼，裴礼亦面色淡然的凝视与她。
“裴礼，你如此说……定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定是他威胁你是不是？”苏裴怡轻声说着，“你告诉我……裴礼，你告诉我！”
裴礼看着她，面目怜惜，却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小裴怡，当年我确是欺骗于你……”
“不是！你不是这样的人！”苏裴怡拼命摇头打断道，“我不相信！”
她挣扎开苏星原按着她肩膀的双手，提裙向裴礼扑去。
她抚摸着裴礼的面庞，又看向他的双腿，回头怒视苏星原道：“你为何要如此待他？你到底想如何，你今日与我说这些，究竟是有何居心！”
苏星原却勾唇一笑，看向裴礼说道：“裴礼，你便任由怡儿如此误会与朕吗？这腿究竟是如何断的，还是由你自己说来，比较合适吧？”
苏裴怡听言看向裴礼，擦了擦眼泪，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半个月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要与我说这些话，为何要承认这些莫须有的事……”
裴礼却叹了口气，艰难地抬手握住苏裴怡，小声说道：“小裴怡，我的腿……是被我自己打断的。”
一言既出，苏裴怡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为何？你怎么如此之傻！”
裴礼轻轻摇头，凝视着苏裴怡，说道：“因我负你，理应受此责难。”
苏裴怡看着他那深邃地双眸，不停地摇着头。
不知为何，她竟再难发出一言。
她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又该相信什么。
裴礼曾经说过一辈子不会负她，一辈子不会欺瞒与她。
可是……她竟不曾想，他们之间的开始便有可能就是一场欺骗。
而苏星原此时缓步走了过来，单手握住苏裴怡的胳膊将她用力扶了起来。
苏裴怡全然没有力气，只得顺应着他站起，又向后踉跄了几步，跌入了苏星原的怀中。
苏星原看着裴礼，轻蔑一笑，说道：“裴礼，你言语之中倒是给自己留了些许余地。你分明是引咎自责，当年以腿疾之事骗取怡儿怜悯之情，而今以双腿还之，难道不应该吗？”
裴礼苦涩一笑，低头不语。
苏裴怡却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
苏星原低头看着怀中的苏裴怡，小心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怜惜道：“怡儿，为这种人哭，不值得。”
苏裴怡听言，却又是阵阵泪意涌上。
她分明知晓苏星原是在故意离间他们，分明知晓裴礼定是有苦衷。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却是疼痛不已，这些泪水亦是难以自控。
裴礼看向苏裴怡，几许，终于忍耐不住，轻声说道：“小裴怡，切莫再哭了。是我不好，你莫要伤了身子。”
苏星原却指向他怒道：“裴礼，你而今还有何脸面关切于她？”
裴礼轻轻摇头，苦笑道：“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何不能关切？”
“她分明是被你那些无耻的伎俩欺骗才选择与你一处！”苏星原依然不依不饶，“裴礼，若非我此番派人仔细调查你的底细，还不知，你这一向坦荡的正人君子，竟有一颗如此龌龊之心！”
“在你眼中，我不是一向如此龌龊吗？皇上。”裴礼坦然说来，看向苏星原的眼神之中，已似有利箭射出。
苏星原不禁怒道：“大胆贱民！竟敢如此与朕说话！来人……”
“不要再说了！”苏裴怡紧闭双眼，大声打断道。
她而今只感觉头痛欲裂，思绪混乱不已。
苏星原勉强收回怒指的手臂，又小心扶住苏裴怡，缓和了语气，说道：“怡儿，不要难过。还有我，我还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苏裴怡用力摆脱开他，踉跄着寻到椅子，缓缓坐了下来。
她现在什么不想去想，亦什么都不想再听。
她紧闭双眼，泪水却还是从眼角滴落与桌案之上。
“此事，今日便做一个了断吧。”苏星原微眯着双眼看向裴礼，悠然说道。
而后，又不及裴礼反应，他又高声说道：“来人，宣沧泉张氏入殿！”
苏裴怡听言，立即清醒了过来，诧异地看向苏星原，又看了看裴礼。
却见裴礼依然一副泰然自若之态，只对苏裴怡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裴怡困惑不已，她不清楚裴礼到底想向她表达什么。
是让她安心，让她继续无条件地相信他。
还是……让她不要再哭泣，就此坦然的接受这一切。
张水吟及她怀中一直啼哭的孩子又一次被带上殿前。
而当张水吟跪在那处，又注意到瘫坐在她身侧的裴礼时，竟毫不犹豫地甩了一个巴掌在裴礼的脸上。
清烈的掌箍之声似惊醒了整间御书房，亦惊醒了一旁的苏裴怡。
她不可思议地向他们看去，却见裴礼那苍白的面容之上，一个清晰地掌印顿时显现了出来。
他敛容抿唇，只用冷冽地目光看向张水吟，却一言不发。
而张水吟却霎时泪流满面，指着裴礼哭道：“胥语延！你这个负心汉！你当初将我们母子弃如草芥，是我眼瞎看错了人，枉我错付了这颗真心！”
说着她又注意到裴礼的双腿，愣了片刻，竟又冷笑道：“报应！皆是报应！我们母子受此苦难，岂是你这一双腿能抵偿的！”
“放肆！”站在一旁的小太监忽而高声说道，“在圣上面前，岂敢如此妄言！你不要命了！”
张水吟听言，立马俯身跪地，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民女鲁莽。皇上！还请为民女做主啊！”
苏星原看了看苏裴怡，见她面容满是惊措，又不禁弯了弯唇角，对张水吟说道：“张氏，你适才提及你怀中婴孩之父，究竟是何人？”
“回皇上的话，就是他！”张水吟怒视着裴礼说道，“就是这个负心汉，胥语延！”
裴礼听到这些，面色依旧波澜不惊。
他的视线一直在苏裴怡那处，可苏裴怡却早已不敢继续直视他的双眼。
苏裴怡恍惚地站起身来，又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面无表情地说道：“启禀皇上，民女乏了，可否让民女的夫婿与民女一同回去休息。”
苏星原却冷笑道：“便使他与旁的女子有染，你还肯认他为夫婿吗？”
说着，他对那小太监摆了摆手，小太监立即上前将苏裴怡搀扶起来，小声道：“苏姑娘，快请起吧，切莫让咱们为难。”
苏裴怡再也没有执拗的力气，似是提线木偶一般，被拉到一旁坐下，被迫继续“观赏”着这些戏码。
裴礼神色动容，看向苏裴怡微启双唇，却欲言又止。
而此时，张水吟怀中的孩子却哭得越来越大声。
苏星原微皱眉头，低声怒道：“这婴童着实烦吵，快想想办法，莫让他哭了！”
张水吟听言连忙抱紧怀中的孩子，不停地哄着。
可此法却好不奏效，孩子只是越哭越大声。
苏裴怡在旁茫然地看着，只见张水吟无奈之下，竟然欲掩孩子口鼻，她顿时心生怒火，起身冲了上去。
“你疯了！”苏裴怡拉开张水吟的手，怒道，“这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你肯舍得如此待他？”
张水吟含泪看向苏裴怡，哭道：“他是我十月怀胎所诞之子，而今他父亲就在身侧，却不肯认他。如此便是欺君之罪，左右都是一死，且让他安静一会又能如何？”
听得她字字句句，言之灼灼，苏裴怡竟一时语塞。
她咬紧牙关看向张水吟，亦看向她身侧的裴礼。
四目相视，眼神触碰。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苏裴怡竟觉得眼前之人如此陌生。
纵然还是那精美绝伦地面容，纵然还是那双一直让她魂牵梦绕的眉眼。
可是那眼神之中的东西，苏裴怡竟有些读不懂。
抑或是，她早已没有了去解读的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