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双世盛宠:梦饮韶年 >第427章 往昔
    再入客房,年幼的裴礼探看着楼下苏韦温与今日在药铺偶遇的男子把酒言欢,不禁问道:“爹,你方才明明见得他让伙计在餐食中添了他物,为何不言?”

    胥什坐在桌旁举杯轻呷着茶水,浅笑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延儿,这道理为父可是教了你不止一次了?”

    裴礼抿了抿唇,坐在胥什对面,反问道:“可是这一路来,每遇病者伤者,您还不是主动上前?您且忘了此前我们被他们当做乞丐、当做坏人驱赶了多少次?”

    “境遇不同,不可同日而语。”胥什摇头笑道,“伤者我逢遇必医,这是医者仁心。可这不明所以之事,能不掺和就别掺和。懂了吗?”

    裴礼虽心有不解,也只得点了点头。

    可他分明知晓,那男子所配之药,并非为了医人,而是为了伤人。

    这所伤之人,便是在堂前与他对饮笑谈的这个衡靖山庄苏庄主。

    而胥什虽未上前阻止那男子行毒之事,却也依那日所闻之毒方,配了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翌日他们父子沿路而行,在驿站偶遇苏裴怡母女,胥什一眼便认得了那是衡靖山庄的车马,便也顺水推舟的,将这早已备好的“良丹”相赠。

    听裴礼说到这,苏裴怡不禁心生困惑,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良丹本就是医治我爹的解药?可是钟先生的娘子之症,怎也会药到病除?”

    裴礼眉头微蹙,抿了抿唇,又看向苏裴怡,轻声道:“你想听实言吗?”

    苏裴怡凝视着他的双眸,轻轻颔首,说道:“自是想听。”

    裴礼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在回答此问之前,我还需与你讲另一件事,关于……我的腿疾。”

    裴礼面色微凝,虽是提及腿疾之事,却又从那绣帕之事说起。

    那时偶遇的小女孩之馈赠,对于年幼的裴礼而言,心底竟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丝微妙的情绪。

    那绣帕,他便也如珍贵之物,贴身放好,可关于那时之事,也只是深埋于心间,不曾再提。

    直至入了裴府,听裴墨修提及要去拜会衡靖山庄之故人,裴礼这才回想起那绣帕的主人,本就是衡靖山庄之独女,苏裴怡。

    正在他心生愧疚,当时救人心切将那绣帕包括路遇女子之伤、再难与当年的小女孩重提往事之时,他却惊喜的发现,那苏裴怡正是他前些日所救的被蛇咬的女子。

    再见面时,纵使心间再生涟漪,可裴礼仍却面容冷峻、波澜不惊。

    在那冰雪之间,裴礼用余光看着秋千上的苏裴怡如雪间精灵一般欢愉,身姿轻盈、笑颜如花。

    一如当年所遇之态。

    裴礼一时间晃了神,只感觉在这寒冬之月,他的心像被什么温暖了。

    可再见得面前二人欢声笑语,嬉笑打闹,裴礼又瞬时觉得,那丝温暖像是被偷来的。

    犹豫许久,他终于问得了那一句:“不知,我那帕子可还在姑娘这?”

    他想提及往事,想告诉面前的女子,他们很久之前便已相遇。

    可苏裴怡却全然忘却了。

    再后来,裴礼亲眼见得苏裴怡与苏星原感情至深,便再也无从提及当年之事。

    那些事情,似乎也并不重要,但对于裴礼而言,却不经意地越陷越深。

    苏星原离去之后,裴礼日日陪伴与苏裴怡身侧。

    他曾数次在心底幻想,也许某日,苏裴怡能够全然忘却了苏星原,能够看一看站在她身侧的自己。

    哪怕是能得到她一丝的关切也好。

    可惜对于那时的苏裴怡而言,裴礼永远替代不了苏星原。

    那日躲雨夜行,裴礼误跌矮崖,确实伤了双腿。

    可裴礼心中却回想着苏裴怡提及苏星原时的笑颜明眸,只觉得心比腿还要痛。

    如果说裴礼此生做过那些错事,在双腿患处亲自添了毒物之事,便算最错的那一件。

    他本来只是想借由腿伤,能博得苏裴怡多一些的关注,多一些的怜惜。

    哪怕只是让她常来看看自己也好。

    可是他却不曾料想,这一切竟渐渐的不受他所控。

    裴礼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整个临江郡,竟再没有一个郎中能解得此毒。

    自胥什故去之后,裴礼便遵循其父遗言,将自己通晓医术之事藏却了。

    可他从前跟在胥什身侧,习得一身绝学,却不曾知晓,胥什之后,世间再无神医。

    那些裴礼一直认为习以为常的医学药理,那不过稍有些异处的毒物,在这些郎中眼中,竟已然是疑难杂症。

    这双腿之毒,裴礼可以偷偷施得,却不能再偷偷去解。

    再加上苏裴怡对裴礼越来越甚的关切,他竟开始渐渐对此贪恋,心中不禁会想:哪怕这双腿真的废了,能得苏裴怡如此,便也值了。

    不久之后,前来为裴礼日常行诊的郎中无意中提及,衡靖山庄的官家钟陈,内子病重,久治不愈,而衡靖山庄庄主夫人那处,恰有医仙所赠的可医百病之良丹,打算求来一解此症,只当是死马当活马医。

    裴礼瞬时想起当前他爹赠予白宁兰的那三粒解药。

    他心中明白,此症用那药是不可能解得,甚至可能会因其中攻毒之物加重病情。

    可于此同时,裴礼看着自己伤重的双腿,心中亦生了解除困局的计策。

    他仔细询问钟陈内子之症,凭此前与胥什云游行医所见所闻,书成药方赠予那郎中,让他不妨一试。

    郎中本是将信将疑,可再瞥见裴礼房中那厚厚的几摞医书,再加之裴礼这远近闻名地才子之称,便也收下药方,为钟陈的娘子换了药。

    可是对于钟陈而言,他只相信救得他娘子的,是从夫人那处求来的良丹。

    按照裴礼的计策,以裴苏两家之交好,舍良丹救友人之子应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可他竟未曾料想,裴墨修求药归来之后,竟带来了两家联姻的消息。

    再后来,衡靖山庄送来了良丹,裴礼亦心神凝重地服下了自己早已备好的解毒之药。

    “裴怡,我承认当时皆是我一时糊涂。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当年以此事欺瞒于你,是我之错。我甘愿自食其果。”裴礼轻声说道。

    而听裴礼说过这些,苏裴怡亦已泪流满面。

    那些大婚之前的事,皆是苏裴怡独自的记忆,对于当下的她而言,那些不过是一场梦境中的往事罢了。

    所以除却她初时听得,心生震惊之外,再无怨恨。

    而与此同时,与裴礼相处之中的那些细枝末节,那些曾让苏裴怡困惑之事,亦渐渐在她脑中有了新的模样。

    裴礼曾言这绣帕是心仪之人所赠,原来裴礼的心仪之人一直是她。

    而当年在金陵之时,苏裴怡按裴礼描述所画下的那个小女孩,竟然就是幼时的自己。

    苏裴怡终于明白,裴礼的生命中除却她之外,从无第二个女子。

    若是早知晓这些,她又怎会去对裴礼与张水吟之间的事有任何的犹疑?

    知晓了裴礼对她的用情至深,知晓了裴礼那些年的隐忍与委屈,苏裴怡早已忍不住心生酸楚。

    她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之前便与你说过,我不曾怨恨这些。更何况,我亦明白,那场婚约纵使没有你腿疾之事、没有这良丹之事,终是要履行的。裴礼,能与你在此生结为夫妇,一直是我之幸。”

    裴礼原本凝重的神色终于缓却。

    他唇角微弯,浅笑道:“裴怡,这亦是我一直想说与你听之言。能娶你为妻,是我此生莫大的幸事。”

    苏裴怡凝视着他,又轻轻摇头。

    她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又轻声道:“裴礼,那你可曾记得,我与你说过,要与你共甘苦、同喜悲?”

    裴礼微微颔首,说道:“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皆铭记于心。”

    苏裴怡却苦笑了一下,又道:“那你为何还是会抛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