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裴怡轻轻摇头,道:“也不尽然。只是此前我与贺子非经那山贼劫掳,确实曾在那山寨之中,见过这个标记。”
当时,苏裴怡与贺子非被关在柴房之中,因她只能在墙木的缝隙向外探看。而那视线之外,刚好是站在门口守卫之人手持的刀刃。
当时虽没有放在心上,可这个标记却给苏裴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所以听得柳菀提起,她便瞬时联想到了那时所见之景。
柳菀在侧听得苏裴怡所言,却显得有些惊慌。
他试探性地问道:“你……你当真确定是在那山寨之中见过?”
苏裴怡看向他,又递给裴礼一个眼神,轻轻地点了点头。
裴礼眉头紧锁,说道:“裴怡,我记得你之前便提起过,说在尚府曾见过那山寨之人。而今这劫匪又与这山寨有关……”
苏裴怡亦心情沉重,再看向柳菀,却见他额边已落下豆大的汗珠。
柳菀此时面色相比之前愈加苍白,颤抖着双唇,许久才喃喃说道:“尚……尚氏之军此前,确实招募了一众山寨遗匪,他们……他们会不会……”
话音即落,屋室之间已然一片凝重。
苏裴怡眉头紧蹙,看向裴礼的神情,已满是忧虑。
裴礼又未尝不是如此。
他缓缓坐下,看着苏裴怡刚刚所绘的画纸,沉默许久,才说道:“若是伤害柳菀之事,是尚文翰所使,那他以这种方式……定是想给柳菀一个教训而已,不想牵连你我。毕竟,他对那金库仍有所图。”
“言之有理!”苏裴怡亦坐在他身侧,看向柳菀说道,“若真是尚文翰所为,那此事定然会就此作罢。六万,你无需多想,只要安心养伤。日后……莫要再去见空儿了。”
柳菀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裴礼凝眉看向柳菀,又拉过苏裴怡起身,说道:“你好生休息。裴怡,我们走。”
苏裴怡颔首,拿过桌上的画纸随裴礼走了出去。
一出房门,苏裴怡就小声说道:“裴礼,你有话要同我说,是吗?”
裴礼叹了口气,点头说道:“这件事仍有蹊跷。我已让汲川去暗自调查那乞儿之事,待他归来再谈吧。”
苏裴怡抿紧双唇,脑中已如一团乱麻。
她随裴礼回到书房,又是坐立难安。
尽管裴礼一直安抚她言,此事哪怕真有什么隐情,也是冲着柳菀去的。
可苏裴怡却不这么想。
“他们今日对柳菀如此,是因为他们忌惮你我,对你我仍有所求。”苏裴怡焦急道,“若有一日,他们之贪念得逞,定会新仇旧账一同清算!”
“裴怡,那些皆是未曾发生之事。”裴礼说道,“你何需多想。你我不是早已约定,但求当下安宁。”
苏裴怡轻轻摇头,说道:“如若只是你我,哪怕同伤同死我都不怕。可是……你我身边还有柳菀,还有汲川。还有,此事定也会牵扯到空儿!我不想看到他们受到伤害,你懂吗?”
裴礼将苏裴怡轻轻拥入怀中,说道:“皆是柳菀自作孽罢了,你又何必为此过忧。至于空儿……亦然。是他们自己所行非善。”
“何为善,何为恶?”苏裴怡喃喃说道,“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不能,便就是恶了吗?”
如若在现代遇到此事,哪怕是他们两情相悦,做出这种不轨之事,也定会让她所不耻。
可是柳菀和空儿不一样。
空儿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甚至没有离开尚文翰的余地。
尽管没有感情,空儿却只能被禁锢在这场荒唐的婚事之中。
对尚文翰而言,空儿不过是用以威胁赵景之的一枚质子。
一想到空儿所经历的那些苦楚,苏裴怡的心,又不由得隐隐作痛。
裴礼知晓苏裴怡的忧虑,只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喃喃说道:“裴怡,世间相爱之人纵有万万千,却非均可善终。相守,非相爱之易。你与我……已是这世间难得的幸运。”
能遇前世之际,又经历了这么多是是非非,她已然不确定,对她而言,这算是幸还是不幸。
而是这一刻,与裴礼相拥的这一刻。
却让她无比庆幸,亦无比珍惜。
宁汲川直至太阳落山才赶回了院落。
他一归来便径直冲向书房,见到裴礼便道:“公子,我查到了!”
苏裴怡听言连忙问道:“查到什么了?那伙匪贼可是尚文翰的人?”
宁汲川气息未平地摇了摇头,又道:“我查到……查到那乞儿是受何人指使了。”
裴礼对他点了点头,又递去一杯茶水,说道:“坐下来慢慢说。”
宁汲川大口饮下茶水,拂袖擦了擦唇边,才道:“公子,你果真睿智。我今日按你所言,跟踪那乞儿许久,确是见得他悄悄前往钱庄置换碎银。”
说着,宁汲川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案之上,又道:“那乞儿果然与此事有关!”
苏裴怡拿起那锭银子,看到银锭之下刻印着“尚”字,便知晓这是从尚府流出的官银。
她疑惑道:“你的意思,这锭银子,是那群匪贼从柳菀那抢走的?”
宁汲川点了点头,说道:“因公子提醒我休要打草惊蛇,我便沿路跟踪那乞儿行踪,本想顺藤摸瓜,揪出那几个匪贼,但这匪贼未寻到……却让我另有收获。”
“是何收获?”苏裴怡连忙问道。
宁汲川勾唇一笑,又有些神神秘秘地说道:“那乞儿后来行进了一处院落,我伏于檐上,听得那乞儿唤了一声干爹。你们猜,那人是谁?”
“是我们相识之人?”苏裴怡困惑不已。
宁汲川点了点头,说道:“我与他并不相熟,但你们定然与他相识。”
苏裴怡沉思片刻,也不愿再细想,只催促道:“休要卖关子了,究竟是何人?”
宁汲川这才缓言说道:“那人是……常霁玉此前的随从,常四。”
一言说罢,苏裴怡与裴礼皆是一愣。
常霁玉之前在安平洲安置府宅,苏裴怡却也忘却了尚有常四这一号人物。
苏裴怡与裴礼对视片刻,她又对汲川不解道:“常四?此事与他有关?你的意思……常四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并非如此。”宁汲川摇了摇头,说道,“一切尚无定论。此前因我姐姐之事,我曾暗查常霁玉的府宅,对这常四亦略有耳闻。但常霁玉出事之后,我却没有想到,他竟也来了这曲浮山。”
苏裴怡却喃喃说道:“可是……这一切不合理啊。常四怎会突然牵连至此。”
宁汲川只道:“我也不知。因那屋檐高远,他们耳语之言,我亦未能听清。但是……我总觉得那乞儿所行非恶。那日若非这乞儿提醒,我应是很难那么快寻到柳兄。”
“但也绝非善行。”裴礼凝眉说道,“若那乞儿明知西山有匪,还故意引你前去。恐怕,亦是想引得你们刀剑相向。”
宁汲川微怔,又颔首道:“确实如此!若我再早些赶到,定会与那贼匪搏斗一番。不论谁胜谁败,那常四……许是皆可收得渔翁之利。”
“渔翁之利……”苏裴怡越听越糊涂,“常四究竟有何所图?谋财?还是……害命?哪怕你此前伤了常霁玉性命,可那常四,亦非是那等忠肝义胆、会为他家公子复仇之人啊。”
裴礼亦在侧沉思许久,才拿过苏裴怡所绘的图纸递给宁汲川,说道:“汲川,明日你带着药材和此物赶往军营,去寻贺子非。”
苏裴怡也恍然说道:“对!贺子非!这探索消息的事情,贺子非最为擅长了!有他在,定会尽快寻得真相。”
宁汲川看着那画纸,犹豫道:“可是……若是我走了,你们该如何是好?”
“放心。”裴礼说道,“近些时日,还不会有人会对我们怎样。更何况,区区一个常四而已,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