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伴着愈渐清醒，她只感觉这种疼痛仿若又蔓延到了周身。
耳畔的吵杂之音亦渐渐清晰。
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睁开了双眼。
视线之内，常四与殇儿正对坐饮茶言笑。
她张口欲言，又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五花大绑的麻绳，霎时间愣在那处，再说不出话来。
苏裴怡急忙左顾右盼，寻找裴礼的身影。
果不其然，在身后不远处，正在昏睡中的裴礼亦被绑了起来。
柳菀、宁汲川亦然。
“裴礼！裴礼！”苏裴怡慌乱不已，只想尽快将裴礼唤醒，与她一同面对当下之境。
听到声音，裴礼紧闭的双眼隐约闪动着。
而常四却放下茶水，笑吟吟地向苏裴怡走了过来。
“苏姑娘，你醒了？”常四半蹲在苏裴怡身前，语气里满是挑衅。
苏裴怡还未曾这惊变中反应过来，看着他慌张道：“常四，你这是何意？快把我们放开！”
常四笑着摇了摇头，又起身看了殇儿一眼，说道：“何意？苏姑娘不是一向冰雪聪明吗？如此……还看不出我们是何意吗？”
“你究竟有何居心？”苏裴怡努力挣扎着被困的手臂，“果然不是巧合……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常四淡笑不语。
而在他身后的殇儿却笑着说道：“巧合倒也真是巧合。只是行走江湖，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您说是吧？义父。”
常四笑着拍了拍殇儿的肩膀，说道：“殇儿，话不可如此说来。苏姑娘怎会是‘肉’呢，你且看看。这如花似玉的容貌，这婀娜多姿的身段……这简直就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啊！哈哈哈……”
苏裴怡看着他们愈显癫狂的笑容，只感觉周身生起了一阵恶寒。
此时，裴礼终于清醒过来，喃喃唤道：“裴……裴怡……”
苏裴怡听到呼唤，拼命地挪着身子向裴礼那处靠去。
而柳菀和宁汲川亦陆续清醒了过来。.七
“裴礼！裴礼，你可还好？”苏裴怡靠在裴礼身侧，急切道。
裴礼抬眸看着当下之境，亦瞬时明白了当下之境。
他抿紧双唇，对苏裴怡点了点头，又倚着墙板努力坐了起来。
常四背着双手，缓步走了过来，看着裴礼冷笑道：“如何？裴公子可还睡得安稳啊？”
不似苏裴怡那边慌乱，裴礼神色坚毅，凝视着常四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却异常冷静。
他轻启薄唇，问道：“昨日酒菜我皆验过，那酒亦非烈酒……你们如何做到的？”
常四冷哼了一声，说道：“裴公子不是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吗？怎会百般戒备，都未曾想过……这蒙汗药的用法可有千万种呢。”
苏裴怡怒视着常四，“呸”了一声，冷言道：“你即是本有歹意，昨日又何须演那么戏码？故作假意，枉我还轻信了你！恶心！”
常四面上亦无波澜，只是看向一旁的宁汲川，说道：“宁大人在此，我们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做一场戏给你们看，怎会有机会得逞啊？”
说着，他又踢了一下宁汲川的腿，笑道：“宁大人，见得故人之物，可是喜极而泣了？”
宁汲川愣了几许，这才反应过来昨日殇儿刻意送来那枚玉戒是为何意。
他有些木然地看向殇儿，颤抖着双唇，问道：“你……你到底如何得到的此物？”
殇儿笑着不语。
常四却道：“东西，确实是念烟姑娘所赠。只不过……是她死后，我都从她身上扒下来的！哈哈哈……若说这念烟姑娘也当属贞烈之人。反正都入了常府，伺候谁不是伺候？反正常霁玉也看不上她们。落在我手里，有何不可？”
常四话音未落，宁汲川已然难以自控，冲着他嘶喊道：“够了！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今日就杀了你！”
她忽而想起当年，困于常府与常霁玉共处的那个午后。
常霁玉为她作画时的风雅，与她述说往事痛楚时的赤诚。
以及他彼时的言之灼灼：“怡儿……如若可以，余生皆是你。我不会再碰其他的女子……”
不知为何，再想到常霁玉惨死宁汲川剑下，苏裴怡竟又生起了莫名的心痛。
宁汲川因周身被困，除却嘶喊与挣扎，再无反抗的余地。
而常四与殇儿见状，却笑得愈加不可收拾。
苏裴怡慌乱地看向裴礼，渴求他能想出办法，让他们尽快脱困。
从常四之语，苏裴怡已然知晓了，他亦是为了衡靖山庄的金库。
裴礼怜惜地看向苏裴怡，只凝眉摇了摇头。
苏裴怡知晓，当下他亦无他法。
世间已无贺子非，他们再也没有了可以期待的“救兵”。
许久，常四才渐渐收起笑容，冷眸看向宁汲川，说道：“殇儿，昨日我就说让你把他丢入江里。为父如何教你的？成大事者，要狠的下心！”
殇儿看向宁汲川，又看了一眼常四，抿了抿唇，说道：“反正他都被绑起来了，还怕他作甚？”
“荒唐！”常四冷言道，“那你留他作甚？此前他不知那些是非也就罢了，而今留着他……是为让他趁机杀了我，为他那个贱命的姐姐报仇吗？”
“不许你这么说姐姐！”宁汲川拼命嘶喊着。
他的情绪已难自控，颈上青筋爆出，如若不是被捆住手脚，常四与那殇儿定然已命丧他剑下。
殇儿犹豫间沉默不语。
常四却不耐烦的说道：“还等什么？快把他丢出去！”
苏裴怡听言瞬时惊慌起来，说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要乱来！不是要寻金库吗？今日你们胆敢伤我们任何一人，你便休想得逞！”
殇儿听到此语，眉头紧蹙着看向常四。
常四只瞥了苏裴怡一眼，对她之言顾若枉闻，只高声道：“殇儿，动手！”
那殇儿听言亦不敢违命，只好向宁汲川走去。
宁汲川此时因宁念烟之事痛上心头，再加之手脚皆被困在，根本没办法反抗。
眼看殇儿拖着宁汲川向船板行去，苏裴怡慌乱间大喊着宁汲川的名字。
裴礼见状亦惶恐不已，大声唤着“住手”。
可常四与殇儿根本不理会他们之语。
裴礼无奈之际，只得拼命地向宁汲川挪着身子，意图拦住他们的去路。
宁汲川亦渐渐反应过来自己将经历什么，拼命地挣扎着，借用仅能活动的手脚妄图拦阻殇儿的力气。
裴礼终于凑近宁汲川，却高声道：“汲川！当年你就不该跟在我们身侧！我们救不了你，此生无缘！”
宁汲川愣了片刻，又努力凑到裴礼身侧，凝视着他的眼睛。
许久，他才惨烈地一笑，对苏裴怡说道：“汲川不能再保护你了。姐姐……”
苏裴怡亦未能反应过来他们所言何意，只停止了呼喊，木然地看向他们。
再而后，宁汲川终于停止了挣扎，任由殇儿拖着他走上了船板。
苏裴怡头脑霎时一片空白，已然忘却了呼吸。
紧接着，只听到宁汲川一声高呼：“姓常的，你不得好死！”
随之便是一声猛烈的“扑通”声。
苏裴怡这才意识到而今发生了什么，泪水霎时涌了上来，撕心裂肺地呼喊着。
“汲川！”
这一声呼喊，似如一声悲鸣，惊破了这万籁俱寂的江水。
回荡于两岸的山林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