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说贺子非的离去，对她而言是一场重创，那宁汲川的这般险遇，对她来说便是致命的打击。
她枕在冰凉的地面上，用哭喊过后的嘶哑之音，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
裴礼见苏裴怡如此怜惜不已，妄图搀扶，却无奈身上的麻绳所困。
愤恨之下，他对常四怒道：“你们究竟意欲何为？若记恨当年之事，便冲着我来！何须再伤旁人？”
常四轻蔑一笑，从桌上拿起一把匕首，又对殇儿使了个眼色，缓步向裴礼走来。
苏裴怡恍惚间见得常四手中匕首的寒光，霎时又清醒过来，大声喊道：“常四！你到底想干什么？休要再伤旁人！”
常四却不顾及苏裴怡如何喊叫，只持着匕首在裴礼身前蹲下，又将刀刃伸向裴礼的脸颊。
“裴公子，当年我在你处受尽了屈辱……又因你们受尽那常霁玉的折磨。”常四冷笑道，“我还当真要好好谢谢你啊！”
“要杀便杀！”裴礼冷眸怒视着常四，说道，“但求……放他们一条生路。”
常四听言又是一阵冷笑。
他眼神扫过伏在地上面目泪痕的苏裴怡，和蜷缩在角落处满面惧色的柳菀，又终是落在了一侧已端着一个酒壶走来的殇儿身上。
殇儿取来一个酒杯，将壶中之物斟来，递给常四。
常四这才放下匕首，接过那酒杯站了起来，说道：“若说裴公子的医术也真是够神的，当年苏姑娘所中的蛊毒，说解便解了。说实话，我是一直好奇，这毒……你究竟是如何解得？”
裴礼谨慎地看着常四手中的酒杯，沉默未言。
而常四说话间却又转了个身，径自向柳菀走去。
柳菀瞪大双眼，惶恐地看着常四持着那酒杯，步步逼近。
裴礼这才意识到常四想做什么，高声怒道：“那是何物？你到底想干什么！”
常四却只是回头看着裴礼勾唇一笑，便捏起柳菀的下巴，将那酒杯中的液体给他灌了下去。
柳菀仰着头拼命抵抗，终还是被呛地狂咳着，杯中之物一般流入他的咽喉，一半顺着他的下颌流淌。
苏裴怡已然没有了挣扎的气力，只含着泪看着柳菀之态不停地摇着头，双唇颤抖，却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汲川已去，他们又如此对待柳菀。
对她而言，此刻已仿若末日。
柳菀忍下咳意，瞪着常四怒吼道：“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常四轻蔑地笑着，看向殇儿，说道：“告诉他们吧。”
殇儿冷眼看向柳菀，弯唇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方才我义父不是告诉你们了？这便是那蛊虫之毒啊。这虫子泡酒……味道可醇美啊？”
常四听言又是一阵大笑。
而大笑之际，他又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在苏裴怡惊恐之际，向她走去。
“苏姑娘，我可是怜香惜玉之人。”常四蹲在苏裴怡身前，扯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又道，“对你，我可不能太过粗鲁。请吧？”
说着，他亦不顾苏裴怡如何挣扎，便一如对待柳菀那般，将酒水灌入了苏裴怡口中。
一股辛辣顺着咽喉流淌入肠胃，苏裴怡只觉自己瞬间坠入了地狱之中。
常四假惺惺地用袖子帮苏裴怡擦过唇边下颌那些残留的酒水，又道：“这蛊毒和以往不同，虫子是用我的血所养。苏姑娘，若是不听我的命令，你这如花似玉的容貌……可又要变得处处溃烂了。”
苏裴怡已然用完了怒火，气若游丝地说道：“有本事就杀了我！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无耻！”
常四却道：“我本就是无耻之人，不是吗？”
而另一边，殇儿亦斟了一杯毒酒强灌入裴礼的口中。
裴礼忍过咳意，依靠在墙边，冷笑了一下，说道：“无耻小人。早知如此，当年就该将那真的‘噬心丹’喂你服下！”
常四却笑着对殇儿说道：“这下记住了？这便是义父所言的‘妇人之仁’。”
殇儿环视着屋内那狼狈的三人，点了点头，说道：“殇儿记住了。”
苏裴怡看着殇儿那尚显稚嫩的容貌，一时间心痛不已，忍不住说道：“小小年纪，尚有大好前途，何苦与这无耻小人为伍！你可知汲川……汲川便是被他那狠毒的义父所害……”
常四听言审视着看向殇儿。
而殇儿亦如向常四明志一般，冲过来一脚踢在了苏裴怡的身上，怒道：“你在说什么屁话！若非义父相救，我早就命丧街头了！何为无耻？我看你们这些口口声声明道深明大义之人，才是无耻！”
裴礼在侧见得苏裴怡受辱，除却怒斥，再无他法。
常四却笑着说道：“殇儿，说的好！他们不是说咱们无耻吗？那便无耻给他们看看。”
说罢，常四微眯着眼睛看向苏裴怡，又道：“给我搜！”
殇儿听令，立马撸起袖子在苏裴怡身上搜了起来。
即便在自己身上摸索的是个十余岁的孩子，对苏裴怡而言，亦是一种不可名状的屈辱。
而裴礼在侧的怒斥亦渐渐变成撕喊，他看着苏裴怡这般受辱，早已难以自控，可再如此挣扎，也无济于事。
不时，殇儿从苏裴怡的贴身衣间摸出了一个锦囊，才将已然有些衣衫不整的苏裴怡推到一旁。
他拆开锦囊，向内看了一眼，又炫耀似地递给常四，说道：“义父，原来这金算盘真有其物！”
常四亦欣喜若狂地接过那锦囊，如获至宝地取出金算盘放在掌心端详。
许久，他才看着苏裴怡说道：“苏姑娘，接下来，你是否该带我们去寻这金库所在了？”
苏裴怡用尽所有的怒火看向常四，唾弃道：“呸！大不了一死！想寻到金库……做梦！”
常四看着她弯唇一笑，又俯身小心地帮她拉过身前凌乱的衣衫，说道：“你以为，我会轻易让你死吗？这般金贵之躯……可是有无数人惦记着呢，您说是吧，贵妃娘娘？”
苏裴怡听言，胸腔又霎时泛起一阵恶寒。
而常四又起身笑道：“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顾及往日情分，便给你们些选择。要么……带我去寻金库，我按时供你们解药。待我们寻得宝藏，便就此分道扬镳。以裴公子这般医术，总也能再解了这蛊毒。”
说着，他又收起笑容，看着苏裴怡威胁道：“要么，我就将你当做供物呈上去，左右能再得一笔钱财，如何也够我们父子享用终生了。不过，那孙寨主也罢，皇帝也罢……他们可没有谁，会再如我这般仁慈了。”
殇儿亦在旁哼笑道：“听闻孙寨主早就觊觎这金库了，被他抓去，你还不是一样要交出这座金库？至于那个皇帝……他倒是对贵妃娘娘格外宠爱，只是对于这个人……”
他说着看了一眼裴礼，又道：“恐怕当真难留活口了。”
苏裴怡听到这些，悲痛地看向裴礼。
裴礼亦满目忧心地看着苏裴怡。
苏裴怡凝视着裴礼的双眸，缓缓地摇着头。
似乎，她当真再无可以选择的余地。
常四所言不假，不论是那些山寨众匪，还是苏星原，任她落入何人手中，都终是另一场悲剧。.七
她虽然不能确定常四是否会兑现诺言，在寻得金库后放他们一条生路，可是当下，至少他们还能留有性命，留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裴礼看出了苏裴怡眼中的犹疑，亦知晓苏裴怡当下心中所想。
他对苏裴怡轻轻颔首，又看向常四，冷言道：“汲川……已经不在，我们对你再无威胁。先放开我们！”
常四愣了片刻，几许犹豫，又道：“裴公子此意……是答应了？”
苏裴怡意会裴礼之语，在侧说道：“无论我们当下是何境地，你总还是有求与我。不如咱们公平一些，做场交易如何？”
“交易？”常四勾唇一笑，“有意思。不过而今你们落在我手中，还有什么资格，与我谈‘交易’？”
苏裴怡抿了抿唇，沉了一口气，又道：“我带你们去寻金库。你待我们放尊重一些！这便是交易。”
常四听言哈哈大笑起来，又摇着头对殇儿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快帮他们解开吧。”
说罢，他又转身坐在了桌案之旁，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又道：“三个身中蛊毒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量你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殇儿却有些犹疑地说道：“义父，你方才不是还说不可‘妇人之仁’吗？”
常四却看向苏裴怡的双眸，弯唇笑道：“你且听了，这是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