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晚来明月不惊鹊 >第九十九章,疯妇
    “老白....”我的狠话好像唬住了那个叫柴九的小土匪,他转着两个眼珠子,跟“老白”行眉眼之事。

    半晌,老白说,“又不是咱们要对他做什么,你怕什么。就算她和她的情郎是大当家亲自领上山的又如何,她今天害的可是夫人,跟夫人比,她有屁的重要。”教育完柴九,他就往前弯了弯腰,低垂着眼,看着我,嘲讽道,“小姑娘,你不是说你重要吗?那老子就等着大当家回来,看他怎么决断。”

    “柴九,咱们走。”木门一甩,哐当两声。

    这两个小土匪,警惕性还挺高。费着九牛二虎的力,我终于借助着阿晚送我簪子割断了手腕上的麻绳。松了松筋骨,我看着那两道清晰紫红的勒痕,在心里把他们翻来覆去的骂了好几遍。

    活该这寨子里的单身汉多,要是都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性子,鬼愿意嫁给他们。

    翻窗逃出,我猫着腰在绿叶葱葱的灌木里窜了良久,久到天光消失,久到,我又看到了满天星辰。

    头发凌乱,香汗更是爬满了一脸,被打湿的头发一缕缕的粘在双颊上,我随意的撩到了耳后,庆幸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可惜都压碎了。”

    油纸对折,我把碎成了渣子的茶花饼沿着折痕,抖动的晃到一边,再往嘴里一送,茶意萦舌,回味留香,“这个时候,要是再有一杯茶就更好了。”四下无人的仲夏夜里,我对着那个看上去很远又很圆的月亮,和它周遭的一堆星星,许着不合时宜的愿望。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许愿我出现吗?”

    我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道,“不许。”转眸对视,“许愿是无望之境里最后的侥幸心理,可你,却是我从始至终的确定。

    我就是不许愿,也知道,你一定会出现。看吧,我又赌赢了。”话越说越委屈,挂在睫毛上的水珠子,忽的一下砸到了手背上。

    “看吧!我又赌赢了。”

    他看着我咬的发白的唇,解下身上外袍,反手就披到了我的身上。

    拢着我大夏天里还冰冷的手,一声一喘的呼着。

    “从你身上顺走的香粉我都用完了,你那还有没有?”

    他转着手里的烤鸟,悠悠道,“那玩意儿没用。”

    “瞎说!”我也给自己手里的麻雀翻了个个儿,“王宫一次,今天一次,我都靠着香粉被你救两次了,还说它没用。”

    他笑了笑,没再反驳我。

    仲夏夜露营野外,以天为盖,地为庐,我们两现在的画面,描述起来真的有一种说不上的逍遥不羁。

    我想,要是现在呆这儿的不是我和阿晚这两个打小就跟夫子斗智斗勇的“败家子”,而是陆心宁那样的学富五车,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典雅美人,此时此刻定能就着一茫茫无边的云海还有漫天星辰,造了几句词,说几句诗。

    肉足饭饱,我揉着肚子美美的打了个饱嗝,指着那一堆骨头说,“多年不见,你这烧烤技术修炼的可以啊!”

    他拾掇着骨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嗯”的很轻,可我原本欣喜的心却突然随着被掩盖住的月亮,变的闷闷的。

    他会做饭,也做的不错,只这做的不错前提是不是他烧火,他掌握火候的分寸,一向很差。所以烧烤,也一向很差。

    能做的如今这样,他应该烤过很多次。

    不知道怎么的,我又想起了在王宫里见到的那个“付姑娘”。

    “没给她吃过。”他像是突然间有了读心术,读着我内心的编排,道,“你不在的那几年,我烤过很多次,烤的实在不好就扔掉,要是卖相还可以,我就自己吃了。”

    心花怒放,我说,“谁要听你说这些了,你烤了几次,分别给谁吃的,我又不想知道。”

    他说,“可我想跟你说。”

    可我想跟你说!六个字,杀伤力却如盛夏中的空雷,炸的我满脑子都嗡嗡的了。

    半晌,我道,“哦,那你说吧。”

    他走到山洞的另一侧,预备收拾出一个能将歇的地方,手没停,话亦未停,“我们今天去了知州府。”

    我拿着树杈子在地上无聊的画了几下,“黄金搬回来了吗?”

    “嗯,搬了点回来,那知州府里的宝贝有很多,他们的意思是还要再去一趟。”

    “还要再去?”手稍一用力,树杈子的尖头就顿的断了一截,“我今天被冤枉害了重华皇后,他们下一次的行动估计不会再带着你了。”

    “没事。”他捡起一根更长的树杈子,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把上面所有不规则的刺都一一削除后,塞到了我手中,“他们怎么冤枉你了?”

    重华皇后身孕奇怪的事在脑海中进进出出好几次,终于,我画着一个“美人”,道,“你知道吗,重华皇后的身孕其实有四个月了。可咱们昨天上山的时候,那些人不是说,她嫁给他才三个月吗?”

    阿晚若有所思的挤了挤眉,“你的意思是,她腹中的孩子,不是高祖的。”

    我点头,“嗯。”

    半晌,我又道,“我就是在知道了这件事后,才被那两个小土匪敲昏打晕,捆着关到了杂货屋里的。”

    “敲昏,打晕,捆?”他每念一个字,语气便重上一分,我好奇他的变化,问道,“你不知道吗?你不是知道我偷跑了,才出来找我的吗?”

    他摇了摇头。

    我恍然大悟,“合着你根本不是看着我撒下的香粉找到我的呀!”

    他笑泯出花,“是啊,我不跟你说了吗,那东西没用。”

    “那上次...”我不死心的求证道。

    他说,“冷宫荒废多时,杂草丛生,又人烟稀少,陆潜兵败之后一定会藏到那去,我只是提前在那留了人。救你,只是顺带。”

    我顿时有点丧气,垂着脑袋,来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他肯定的接了一句,“嗯,就是这样。”

    我,“......”

    “叫什么名字?”火光摇曳,他斑驳的身影投在墙上,厚重又颀长,“那两个小土匪,绑你的那两个,叫什么名字?”他又补充道。

    我愣了愣,机械式的吐出,“一个叫柴九,一个叫老白。”

    “嗯,知道了。”

    知道了?我盯着这样严肃的他,弱弱的想,他问我这两个人的名字是不是打算给我报仇?

    第二天丑时三刻,天还未亮,我跟阿晚又溜回了如意寨里,阿晚的意思是锅不能白背,罪不能白受,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

    我看着走在前面,紧拉着自己手的阿晚,咧着八颗牙齿傻笑,原来,这就是有人撑腰的感觉!

    山中四时无常,昨夜还是月明星稀,今早却已经黑云压下,山雨欲来了。

    我看了眼我们藏身的这颗大树,脑海里却不时的闪过一个故事,终于,我戳了戳他的胳膊,道,“你最近没发什么了不得的誓言吧!”

    他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我只好接着解释道,“我看过一个故事,故事上有个很爱许诺的人,在一个大雨天里,被雷劈死了。所以,你最近到底有没有发过誓?”

    他歪过脸,抽了抽嘴角,“今后,少看点话本子。”

    大雨当前,我乖巧的点了点头,追问道,“所以,你到底有没有?”

    他说,“有。”

    我听岔的泄了口气,未几,反应过来,“啊?唔—”

    树下脚步声窸窸窣窣的由远及近,他反手捂住我的嘴,轻声道,“有人来了。”

    我接上他的手,自己捂着自己的嘴,跟他眨着眼睛,扇了扇长睫。

    “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一日不见,晟武帝的声音雄厚了好多,看样子,重华皇后的这一胎真的是没了呀。

    虎毒不食子,这重华皇后也是心狠。

    不对,是他苏家的心上人,心都狠。

    衍文帝的心上人是陆娥姿,从不是我的娘亲文华皇后,所以,这一句,我没有说错。

    茅屋里,散乱了一头长发的女子,讥笑的抖了抖身子,“没有人指示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要做的,我就是要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怒自威,业火暗涌,他坐在椅子上握着扶手的手,气的指尖发抖,“这就是你迫害她的理由?你个毒妇,枉我和夫人把你当做亲妹对待,往日里,寨子里有了新进项,哪个不是让你先选,可你呢?心存嫉妒,你居然要杀她!”

    “心存嫉妒?亲妹?谁要做你的亲妹了?”

    “大当家,我从小就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十五年啊,我帮你照顾父母,帮你打理家事,就连你爹你娘的丧葬都是我一手置办的,我对你仁至义尽,可你呢?

    你凭什么说变心就变心,凭什么宁愿娶她一个二嫁女,也不愿娶我啊!”

    “就凭她比你善良温婉,她不似你,蛇蝎心肠。”他被她激的咬牙切齿。

    “比我温婉,比我善良?呵,呵—”她像是听到了个极大的笑话,“大当家恐怕还不知道,你的这位善良纯真的夫人,肚子怀着的是别人的种吧!”

    她抬手撇了下笑极时带出的泪,“纵是大当家恨死了我,我也决不能让你白白的给别人养娃。

    她不贞不洁,在三个月前揣着肚子的种嫁给了你,想你做她孩子的便宜爹,她这想的未免也太好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