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搅糖不用再加工，装进坛子里就能拿出去卖，主顾基本都是小孩儿，也只有小孩儿会买搅搅糖，玩够了一口吃掉。大人哪会拿着两根糖棍儿搅来搅去地玩儿。
但搅搅糖卖不出高价，一棍儿糖顶多一文，全卖光也赚不了几个钱。
熬糖很辛苦，她嫂嫂累出一身汗，要是只能赚个百十文的辛苦钱——
关键是也找不来百十个小孩儿能来买她的糖呀。
周舟左想右想，都很不甘心。
那敲糖呢？
饴饧晾得不会烫手，拽出一团套在棍子上，反复拧拽拉抻重叠，直到半透明的饴饧泛白，性质慢慢发生了变化，变得更韧，更硬，拉得更长，像生丝一般闪烁着珠白莹润的光泽，整理成糖棍儿或者糖板放凉冷却，变得坚固，就可以用扁担挑着叫卖，主顾想要多少，就用刀背敲下来多少。
敲糖按斤两出售，好糖一两十八文，次一等的十二文，最差的糖也能卖八文钱。她家的糖做得不错，即便够不上第二等的价格，一两十文还是很公道的。
周舟估算了一下，锅里的糖约莫有两斤左右，一斤十六两，一两十文，全卖出去便有三百二十文的进益。
三百二十文的话，勉强差强人意。
于翠花二人不觉得差强人意，婆媳俩喜形于色。
三百二十文！家里一年最多也就能攒下两贯现钱，收成不好的时候，甚至连一贯都没。一天能赚三百二十文！于翠花高兴得仿佛是在做梦，她用力掐了把大腿！
好疼！
疼是真的！糖也是真的！
裴行俭把她的嘟囔尽收耳中，心中暗中吃惊。
她才几岁？不曾念过书，竟能算得又快又好。
和心算相比，还是周舟本身更吸引他的注意。
生于农家，却被全家捧在掌心的小娘子，刁钻又天真，狡黠又娇憨，时不时把头昂得高高的，像警惕的猫随时准备挠人，可眼珠一转挨蹭上来的时候，比谁都要甜软可爱，招人心软。
裴行俭觉得她很有意思，他有很多姐姐妹妹，不是古板无趣，就是笑里藏刀。比起她们，裴行俭更愿意把她当妹妹。
周舟多乖呀，颦笑嗔喜摆在表面，脑袋清楚不自作聪明，行事作风与他很是契合，裴行俭觉得，与小丫头相处，要比与旁人舒服得多。
而且她眨眼卖乖的时候实在讨人喜欢，让人心生好感的人总能得到更多优待的。所以素来眼高于顶，从不多嘴的裴行俭很愿意跟周舟多说两句。
裴行俭：“你若不满足于饴饧，可以想想如何把饴饧做出些花样。”
花样？
周舟一怔，咬住下唇垂首沉思。
有道理。
二次加工或者精加工的食品当然要比粗加工的价高。便说糖吧，奶糖、水果糖、巧克力糖的价格和最普通的甜味糖球压根不能比。
周舟觉得这是个好建议。
她做不出奶糖、水果糖、巧克力糖这些五花八门的现代糖果，米花糖、花生糖、牛轧糖、玫瑰糖、果子球、芝麻糖……有什么难的？
问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周舟现在就好像是想要下河游泳的人缺了泳圈。
下吧，没法儿，不下吧，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