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儿子走了。”
黑夜之中，楼船在江岸的栈桥上起伏。
“去吧。”
姜鸿飞淡笑道：“彻底打垮陈家，先拿下鄂州东南三府。”
“起码今年我们都可以回家过年。”
姜云龙点下头，带着万小宝等精锐步入楼船。
一夜之间，三千骑兵外加战马渡过大江，顺着长江进入彭泽县城外，靠近大江的一处庄园休息。
这里是乾明军家属的农庄之一，姜云龙参考商丘李家的农庄新建的特殊据点。
三千人虽然有点拥挤，但勉强可以住下。
“安排妥当了吗？”
姜云龙边行走视察，边询问忙了半天的农庄管事。
“大帅，请放心，按照之前的准备，一间房住八人。”
“一个院子九间房，入住七十二人，厨房提前备好了热水洗脚，还有用于晚上充饥的咸鱼干和咸菜饼，一人一份。”
“另外提前都叮嘱过了，所有人保密，最近三天，不得离开庄子。”
“所有外出的都必须经过宪兵队同意。”
姜云龙问道：“大家有什么怨言吗？”
管事连忙陪笑道：“大帅，怎么会有怨言？”
“我们农事都已经做完了，而且只是三天而已。”
“菜地就在外面，家里的汉子，都可以申请外出。”
“而军队还提供了免费的盐和三石粮食作为补偿，这三天里，还可以参加武道班培训，接受精武堂的指点，大家高兴还来不及。”
姜云龙看向万小宝。
万小宝点头道：“师傅，我问过了，三斗盐、三石粮食全都发放下去了，大家都很高兴。”
“另外还有人询问能否招兵，有的人家家里有四五个兄弟，但只有一个名额，所以多进去几人。”
姜云龙笑道：“独子不能参军，一家三兄弟最多只能招募一人，这是规定，不能改变。”
“我知道大家都想成为军属，以多免掉赋税，但战争凶险，以人命为先，不能为了兵力，就过多抽取精壮。”
管事悄悄松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听家里的婆娘傻话，向各家发放的补偿物资中抽一到手。
所有物资是由县衙、农庄三老、管事以及军方后勤转运使一统负责的。
但作为管事，可以和三老联手，增加一些额外的人员领取空额。
这是因为大瀚甘州近半年有很多民众逃入这里。
那些地方新贵无法无天，剥削民众，逼得农民走投无路，只能逃入乾明。
乾明这边要求定期登记难民，分配公田耕种。
因为战争的缘故，天下荒田都很多，彭泽县这边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
所有田地被归入公田，新迁入人群只要登记后，就可以领取十亩田地，每年只需要缴纳一成粮食税负。
姜云龙更是把所谓的人头税、徭役等尽数废除。
采用官方雇佣的形式，但对应不得不扩大官僚机构，增加监督御史，以防止有人从中牟利。
也正是监督严厉，所以尽管这个月有很多民众逃入这里。
这位管事不敢伪造空额，也就是这原因。
“走吧，去休息。”
把三十几座院子全都视察完毕后，姜云龙带着万小宝等人去农庄出口旁边的民房歇息。
这里本来是农庄值夜打更老人日常看门、迎接客人的小房子。
姜云龙一进来，赵雪就已经派人送来了大量密件。
万小宝帮忙把灯笼熄灭，以炽热的真气点燃油灯。
其他人则散开，进入附近的院落。
姜云龙撕开一封信，拿出里面的密件。
万小宝拿着已经冰冷的咸菜饼，一边啃，一边把头伸过去，偷看密件内容。
“想看别把饼拿远点。”
姜云龙无比嫌弃道：“你多久没刷牙了？”
“师傅，原来你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南京城？”
姜云龙说道：“本来就是想借助魔宗、拜火教等势力，挑拨一下张家，让他们与鞑子血拼一场，至于陈家，完全是意外。”
“我没想到陈漓也变了，不然按照他的以前性格，是绝对不会阻止我们攻打鞑子的。”
说到这里，姜云龙不禁叹气。
“小宝，如果有一天我也这么变心，你记得提醒我。”
万小宝讪笑道：“师傅，你怎么会变心？”
姜云龙摇头不语，谁能保证自己在权势下初心不变？
多少仁义豪杰，在皇帝这个怪物的侵蚀下，失去了本心。
父子相残，兄弟相搏。
姜云龙不觉得自己可以免去被权力引诱的可能。
“师傅，我们把安庆府、陵州府所有守军调过来，只在陵州府留下三千民夫，万一鞑子出动？”
万小宝担忧道：“万一鞑子看穿了我们空城计，陵州府怕是有危险。”
姜云龙笑道：“那也要鞑子能过江才是。”
“镇江那边的楼船，此刻成了南京鞑子的心头宝，是他们逃亡北方的唯一工具。”
“他们没有这个胆子去赌博的，赌输了，他们就死定了。”
“赌赢了，也不过是一座没有多少利益可言的城池，要是你会赌吗？”
“再说了，有三百剑仙在，鞑子会看穿才叫怪。”
“有什么不对劲的？”
南京城王府内，清晨的阳光还没升起，这里就召开了一场会议。
因为他们收到了消息，大瀚出兵，试图夺回团山城。
朝鲁大声道：“姜云龙无比狡猾，说不定他现在不出来，就是准备让我们渡江试探，然后摧毁我们的战船。”
“我们才二十一艘楼船，五十六艘鸟船，万一它们也被打没了，谁敢负责？”
朝鲁怒视提出这个建议的唐人万户。
韩方自杀后，看在对方“战死”的份上，雅达没有下死手，只是清除了韩家一半的权势，交给了另一家唐人家族。
秦家。
此刻说话的就是掌控南京城一万民夫的秦家少壮派万户秦少云。
秦少云还想争辩，被他父亲使眼色拦住。
等到众人散会后，秦少云跟着父亲回到自家府里。
“父亲，为什么不劝主子试探一下，只要我们试探一下，就能确定对面的乾明军虚实。”
老人幽幽道：“然后呢？”
“到时候我们是打还是不打？”
秦少云说道：“当然是打，只要拿下陵州府，乾明军就得腹背受敌，我们就少了一个可怕的敌人。”
“然后呢？”
“然后，江南局势重新陷入对阵，说不定又是一个五代十国的乱世。”
秦少云还没说完，老人冷笑道：“然后太湖义军南下，与我们交战在陵州，拖住最后一点的水军力量，张家绕道在后，拿下镇江，我们连逃亡北方的机会都没了。”
“就算主子同意，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
“谁都知道苏州陷落是早晚的事，不是姜家占据，就是张家，或者朱家。”
“不论哪一家，都没有我们的份。”
秦厚植冷眼道：“不管是哪一家攻占苏州，我们家都在清算之列，逃亡大都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你准备把家族几百人的性命，拿去给你做名扬天下的地基吗？”
秦少云低声道：“父亲，儿子不敢。”
“不敢最好，否则我就要考虑换一个继承人了。”
老人低沉道：“你要记着，不论我们打赢了多少次，神州都没有我们的位置，除非你有草原三百万民众，八十万骑兵。”
“不然，唐人是不会真心效忠我们的，胜得了一时，但胜不了一世。”
“再说了，那些不顾荣辱跟随我们的，不就是图钱和劝，有几个人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