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裴凌这个下策，其蕴含的激烈程度把皇太后都给惊着了。
确实，赵佶已经下旨，把“随龙案”交给吴师礼主审。
要是蔡王当真绕过赵佶，直接向皇太后请罪，那就等于蔡王赤裸裸地无视了赵佶。
如果皇太后再下旨把这个案子交给皇城司主审，那就等于皇太后也赤裸裸地无视了赵佶。
这样的行为都不仅仅是在刻意架空赵佶了，而是等同于皇太后和蔡王联手，当众扇了赵佶两个耳光。
裴凌说完上策和下策后，立刻闭嘴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这个下策从裴凌嘴里说出来，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因为它代表着裴凌彻底站了边。
今后不管发生什么，赵佶都不可能再接纳裴凌。
要是皇太后选择了下策，那么在今后的皇权争夺之中，皇太后一旦彻底落败或者皇太后驾崩，裴凌将立刻成为赵佶清理的目标。
因为只要裴凌还活着，赵佶今日之辱就会一直被人提及，永远无法洗刷。
当然裴凌对这个并不在乎。
自刺杀皇太后的那个刺客差点儿杀了赵宁儿那一刻起，裴凌就注定和赵佶不是一路人了。
虽然刺杀皇太后的那个刺客不一定是赵佶派来的，但一定是赵佶默许的。
仅此一点，裴凌和赵佶的矛盾就再无调和的可能。
“去吧，让蔡王上书给哀家，就说这件事哀家管了。”
“喏。”
裴凌起身应了一声，随即退出后殿。
次日清晨，鲁初学果然带着武德司的人回到皇宫之中。
可以看得出来，鲁初学这几个月在殿前司受训没少吃苦，整个人黑了，糙了，但是也壮了
裴凌把目前的情况跟鲁初学仔细说了一遍，然后他拿出一份手令递给鲁初学。
“初学，从现在起你就是武德司的都知了，武德司除我以外就是你最大。
你目前的任务就很简单，就是带着武德司的人守卫慈德宫。
哪怕一只蚊子飞进慈德宫，你也得弄清楚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放心吧裴大哥，我一定会保护好皇太后和公主殿下，要是她们出一点儿意外，我必定以死谢罪。”
“说什么蠢话呢，你只要尽力就可以了，少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裴凌把慈德宫的护卫工作交给鲁初学后，又把一些容易忽视的安全漏洞给梳理了一遍。
例如慈德宫的饮水和膳食检测，四周高空的防护，以及地下秘道的防御等等。
把慈德宫的保卫工作安排好后，裴凌这才离开皇宫。
皇宫外随时都有鸿运车行的马车在等候，很多时候秘书处收到的隐秘消息，其实都来自于一些官员坐在马车里无意间的闲聊。
裴凌招手叫来一辆鸿运车行的马车，刚准备上车时，突然一辆奢华大气的马车驶过来，正好停在裴凌身边。
马车的帘布掀开，一名身穿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看着裴凌，表情威严肃穆地叫了声：“裴公公。”
没错，马车里的人正是曾布。
赵佶亲政后，曾布被任命成了右相，韩忠彦被提拔成了左相。
章惇目前保留着中书侍郎一职，虽然依旧位列相位，但排序在韩忠彦和曾布后面。
“听说裴公公妙手回春，昨晚潜入慈德宫治好了皇太后？”
裴凌笑着摇摇头，“曾相高看我了，是皇太后洪福齐天，自己康复了而已。”
“既然皇太后好不容易康复了，那裴公公作为皇太后最信任倚重之人，就该劝皇太后好生休养，不要再劳累了。”
“曾相这话恕裴某不敢苟同，皇太后最信任倚重之人难道不该是曾相您吗？
我听说前些年曾相先是得罪了王相和吕相，之后又得罪了章相。
最后还是皇太后欣赏曾相的人品和才能，这才让曾相任了枢密使一职。
所以论及皇太后的信任和倚重，裴某又怎么能和曾相您相提并论呢？”
曾布毕竟是读书人，听了裴凌这番话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当年王安石变法，曾布是王安石最倚重的助手，也是变法派的铁杆中坚。
结果后来曾布又开始反对王安石的变法主张，算是背叛了变法派，这导致王安石和吕惠卿对他愤恨不已。
等到神宗皇帝去世，哲宗继位，章惇做了宰相。
曾布当时极力支持章惇继续变法，但等章惇刚得到士大夫集团的支持时，曾布又跳出来说章惇把持权柄，令文武百官只知怕宰相而不怕皇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曾布这算是又当了一回叛徒。
再往后就是皇太后执掌朝政，提拔了曾布当枢密使。
结果皇太后还没还政给赵佶时，曾布就先倒向了赵佶那边，这等于曾布又又当了一回叛徒。
裴凌含沙射影地点出这些事来，曾布的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官家登基已久，早就该亲政了！皇太后不应该恋栈不去，令官家君威受损，也令朝堂党派林立，各派系相互倾轧。”
裴凌看着有些激动的曾布，忍不住摇了摇头。
就曾布这点儿城府，怎么可能斗得过蔡京？
听说刚拜了左相的韩忠彦，性格脾气比曾布还要耿直，那他就更不可能斗得过蔡京了。
所以裴凌现在就可以肯定，曾布和韩忠彦就是蔡京为自己找来的垫脚石。
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把赵佶弄烦了，那蔡京拜相的日子也就到了。
想到这儿，裴凌懒得跟曾布多争论什么，他笑吟吟地回答曾布：“曾布您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只是个太监啊，我哪里听得懂什么党派啊派系之类的东西？”
说完裴凌直接登上马车，对着车夫道：“去蔡王府。”
“好嘞，请大人坐好，小人要发车了。”
车夫操控马车往蔡王府驶去。
曾布看着裴凌乘坐的马车慢慢驶远，突然他一下反应过来，连忙冲着裴凌乘坐的马车大喊：“裴凌，你去蔡王府干嘛？你……你此刻不能去见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