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世很早。
印象最深刻的是丧礼那天，她跪在灵前，穿着奶奶找出来的黑色小裙子。
来吊唁的人很多，她跪在那里，一直垂着眼睛，看着来往的人步伐匆匆。
甚至有很多她不认识的人嚎啕大哭。
那时她觉得奇怪。
生前没有见过你，人死了你来哭有什么用？
她是父母收养的孩子，几个姑姑在后面议论。
“我瞧过啦，这姑娘是一滴泪都没有流，眼睛也没红。”
“那咱哥岂不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要我说啊，人还是得生个孩子，流着自己血脉的才是最亲的。”
她们叽里呱啦说了好几天，林瑶伽愣是一声没吭。
因为她那时就算年纪小，也深知几个大妈统一战线的战斗力，趋避利害之下，她选择当听不见。
等人都走了，才问奶奶，“我为什么要哭？”
小姑娘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带着迷茫与疑惑。
奶奶摸摸她的头：“以后见不到爸爸妈妈了，你会难过吗？”
林瑶伽盯着自己的脚尖，垂头丧气：“我是不是很笨啊？我不会难过。”
奶奶的头发还没有全白，她戴着一个金镯子，手放在她的脑袋上，慢慢安慰：“人都是会难过的，瑶瑶肯定也会。”
“以后瑶瑶都见不到爸爸妈妈，会不会难过啊？”
林瑶伽慢吞吞抬起脑袋，她皱了皱鼻子，“我不想见不到爸爸妈妈。”
奶奶说：“可是瑶瑶已经见不到了。”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尝到鼻酸。
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流出来，她后知后觉，在父母入土后，才哭出来。
原来见不到想念的人，是会难过的。
……
上了高中，某节数学课。
林瑶伽从窗户外面看见隔壁班有几个学生逃课，那几个人穿着奇装异服，嘻嘻哈哈小跑过去。
当时数学老师正在让同学们做题，所有人都低头做题，只有林瑶伽一个人高高昂着脑袋，看着外面那群精神小伙，表情里透露着谜之向往。
数学老师同时也是班主任，知道她家里情况，平日里对她很照顾。
负着手，走在她旁边，咳了声，提醒道：“好好做题。”
林瑶伽点头，很是乖巧的样子。
结果，下午第一节课她就逃课了。
数学老师再见到她时，这人染了一头海王红的头发。
站在办公室里振振有词：“我要换一种生活方式。”
她玩了整整一年，逃课打架去看爱豆演唱会，成绩一路下滑。
高三开学那天，把刚染没多久的紫色头发染回黑的。
老老实实坐在班里，没有再逃过一节课。
数学老师还以为她受到什么刺激了，殊不知她只是又无聊了。
她那短暂的二十年，一直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说起来，如果她本来就是原主，那《掌心宠爱》这本书又是谁写的？
林瑶伽低头看了一眼998，998团成一团，郁闷道：【你别看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算了。
林瑶伽看着它，心想，反正这个颗球现在还在她手里。
·
另一边。
ktv包间里，一片死寂。
程炎醉意醺然，趴下桌子上，手机放在一边，屏幕上赫然是夏蝉衣新发的吃播视频。
庞蒙踢了他一下：“你表白真被拒了？”
程炎没吭声。
恰逢手机上，夏蝉衣不知道想到什么，弯着眼睛说了一句：“宝贝们我跟你们说，我暗恋的那个人跟我表白了，结果被我给拒了嘿嘿嘿嘿……男人遍地走，不能吊死在一颗树上……”
庞蒙瞬间安静了。
他挪了挪屁股，看向旁边单人沙发上的霍颂今。
这人靠着沙发，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敲什么。
校花坐在对面，眼眶通红。
陈奈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泪：“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霍颂今有些困倦，他扔下手机，弓起身子拿起一瓶易拉罐啤酒，中指一钩一扯，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
他冷淡问：“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理由？”
陈奈委屈：“可是我明明这么喜欢你，咱俩还有婚约，还是青梅竹马！”
霍颂今给她气笑了。
今天晚上程炎心情不好，要出来喝酒。问他什么理由，他说失恋了。
谁知道陈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半路杀过来，跟以前一样絮絮叨叨的。
狗屁的青梅竹马。
他烦躁地放下易拉罐，看着陈奈，忽而笑了，眉眼在灯光晕染下，透着惊人的英俊。
“你说还挺对的。”他懒洋洋扯着嗓子，“我现在喜欢你了，行了吧？”
陈奈一喜：“真的吗？”
“真的。”霍颂今自顾自点头，“我喜欢你，也愿意跟你在一起。”
庞蒙震惊地看向他。
下一秒，霍颂今话音一转：“那你以后能跟我领证结婚吗？”
陈奈脸上的喜悦顿时褪去。
若是以前，她肯定能当场就答应。可现在霍颂今已经不是霍家的继承人了……
陈奈好半天没说话。
霍颂今笑了声，透着淡淡的讽刺与嘲弄。
他目光轻轻扫过来，“陈奈，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咱俩都不可能。”
在霍颂今冷嘲热讽下，被父母捧在手里长大的陈奈很快就挺不住了，她擦擦眼泪：“你这人真讨厌。”
她拉开门，甩着脸走了。
送走一尊大佛，庞蒙松了口气，他见霍颂今低头玩手机，好奇凑过去，看清楚界面后，他又惊又无语：“你怎么又开始玩《闪耀暖暖》了？”
霍颂今给漂亮小姑娘换上一件粉色小裙子后，打了个哈欠：“提神。”
庞蒙：“……”
他叹服：“有句话说得挺对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自从跟滑板姐在一块后，也开始非起来了。”
霍颂今：“……”
他友善提醒：“这话不要在她面前说，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庞蒙诧异：“你打不过她？”
霍颂今抬头，眼神里带着一种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自作多情的感叹，“不，因为我会选择帮她，而不是帮你。”
庞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