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云骄来自妖界，另外一人来自冥界。
两人一直以好友相称，反正在那场浩劫来临之前，宋悠是这么认为的。
冥界那人叫冥安执，宋悠一直不怎么喜欢他，可最后看着兔云骄因为他当场消散，他又当场毫不犹豫自破心脉当场殉命时，宋悠看在眼里，心灵受到强烈地冲击。
真的会有像云骄这么傻的人为另外一人做到如此吗？
就算有，那另外一人又会像冥安执那般奋不顾身吗？
宋悠那时不明白，可若是现在有人问他，他会脱口而出：有的，就如同他对师尊这般。
这时六界之中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人的感情。
可人已经不在了，明白得再彻底些又如何？
当时宋悠看得清清楚楚，天道劫是冲着冥安执去的，兔云骄就是像那般护住冥安执的。
只可惜云骄修为太弱，却也硬生生帮冥安执抵挡住了最后几道天道劫，自己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当场灰飞烟灭。
若是这一世有机会，宋悠定会提前让他们避开这事儿。
宋悠向师尊讲完他俩的故事不再说话，顾清衍也噤声不语。
两人思绪万千，也不知道是该先心疼谁。
“小鱼儿，你先休息……我，为师先——”
一听师尊要走，宋悠慌忙打断了他的话语，“师尊，我疼……”
顾清衍见他想过来拉住自己，急忙凑上去，“怎了？哪里疼？”
“哪哪都疼……”
宋悠心脉受损，脉骨尽断，可他的脉骨自动修复的比较快，境界越高，脉骨越强硬，修复速度也成正比。
顾清衍一手搂着宋悠的腰，一手在他的背上集出灵力来，轻轻推送进去温养他的脉骨，顾清衍知道脉骨断裂并不好受。
“唔……”宋悠闷哼一声，顾清衍的灵力虽然轻柔，但灵力触碰到他脉骨的那一瞬间，还是让他有一阵刺痛。
“谢谢……”顾清衍低声道。
宋悠愕然抬起头，师尊眼里满是心疼。
一双杏眼神光湛然，轻笑，“师尊，你真好看。”
顾清衍注视着他，心跳似停了一拍，而后如擂鼓般地快速震动。
像幽深的大海，而他就是在浪静风恬的海上航行的小船，突遇前方汹涌浪潮，一下子将他翻了个彻底。
可再汹涌又如何，顾清衍心中枉然，做了决定。
只是他不知道这时候做的这个决定在下一秒就后悔了。
“宋悠，你伤养好后就回去吧……”
宋悠的笑脸一下子僵在那，失神地下意识道，“去……去哪？”
顾清衍松开他，弯下腰与他平视，怅然若失，“去哪都好，别——”
“师尊！”宋悠猛地抱住他，随后恶狠狠地吭声，“骗子……”
顾清衍也不知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吓到了几次，来不及听清他说的什么，就要去检查他的伤口。
可当耳朵里传来一道极微的抽泣声，又让他愣在当场。
小孩又哭了？
“骗子……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小孩控诉。
顾清衍心中万般无奈，感受到小鱼儿的束手无措和黯然神伤，虽然有些心疼，但也只得强硬推开他，“好好养伤。”
“师尊……”
顾清衍看着少年脖颈上的乌痕已经快消散的差不多了，松了口气，至少这出门不会给宋悠带来非议。
“别叫师尊。”
少年那泛红的眼眶里蓄满的泪水，而后随着顾清衍说的这句话，一颗一颗豆大的晶莹泪珠，顺着他本就苍白的脸颊，翻滚着坠落下来，打湿了少年衣襟。
少年甚至不敢放声大哭，嗓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瞧着宋悠固执着不吭声地流着泪，顾清衍紧了紧眉眼，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眼圈也渐渐泛起涟漪。
宋悠这般肝肠寸断也不出声的状貌，这对他自己的心脉又是另一番折磨。
顾清衍后悔了。
突地就后悔了……
他微微侧身坐在床边，将宋悠骤然搂进怀里，刹那间的举措让人始料不及。
顾清衍牵起宋悠戴着灵戒的手，轻轻揉搓。
手有些凉……
“师尊错了，为师后悔了，为师不想让你走了，小鱼儿是为师的徒弟，永远都是。”
话音刚落，宋悠先是低声抽泣着，顾清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让他安心。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身体彻底一松，整个身子都瘫软地趴在顾清衍怀里
宋悠无力地抬起一只攥紧的拳头，在他胸上狠狠地捶打了几下。
顾清衍没办法又直接把人贴近，宋悠被迫扬起脑袋靠在了他的肩颈处。
喉咙渐渐放开，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顾清衍听到哭声，哀气长舒，总算是哭出声了
要问他要将宋悠逐出师门的起因，“小鱼儿不顾惜自己，我怎敢将他留下？若是某日为了他而陨落，那他这辈子都寝食难安了。”
那为什么又后悔了？
“看不得漂亮小郎君流泪的模样。”
……
你就嘴硬吧。
……
宋悠哭得筋疲力竭，在他怀里逐渐沉睡过去。
顾清衍将他轻放在榻上，少年的睫毛还有些湿润。
“你说你，我一介纨绔，你何必硬要与我同行，我收你为徒，自是见你容貌清秀……”
又看了看宋悠因为被刚刚的情绪渲染到皱眉的睡颜，脸上还有泪水的余痕。
自顾自地颓废道，“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我不收你，便是在救你，你却要执意留下来，你这一副为了我什么都豁得出去的样子，要我怎么敢收你……”
“我一向凉薄，你突然来到我身边，又称自己是重生之人，对我的心思……”
顾清衍竟说不下去，他这下才真正意识到，宋悠对他是认真的。
“小鱼儿，你不要愧疚好不好？”
宋悠虽对他确实是认真的，可宋悠带着上一世的愧疚，顾清衍却也是真真切切感受的到。
可他又不跟自己说实话，这又如何？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过，这个规矩是肯定得立的。
一觉醒来，宋悠无梦无魇。
光透过木窗照在房间各处，不似烛光摇曳。
师尊已然不在房间里，宋悠起身，绕过已经熄灭的灯盏拿过在床案上的水杯，底下有些温热的灵力。
是师尊的灵力。
水还是热乎的，不烫也不凉。
宋悠刚起床口燥唇干，意识到这是师尊有意为之，心里甜滋滋的。
明明是普通的一杯白水，可宋悠却尝出一丝甘甜。
心也甘甜得很。
门外一阵脚步声，又是看见房门轻轻打开幅度。
宋悠双手捧着水杯落在床被上，轻轻歪头憨笑，明媚笑容灿烂至此。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