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悠忽而颤巍，感受到师尊想掰开他的胳膊肘，将他推开怀抱。
他的慌恐感突然席卷全身，于是更加使劲地牢牢抱着顾清衍。
他整个人的情绪被顾清衍这强硬的行径弄得十分惊悸不安。
可顾清衍并没有顾及他栗栗危惧的模样，依然想把宋悠推开。
片刻间，宋悠耳鬓处传来一道暗哑极力隐忍却又异常坚硬的声音，“松开。”
顾清衍的语气是平和沉默的，但话底却仿佛隐然劫着风暴的暗流在逐渐翻滚。
宋悠眼里集满的泪水，随着他口中这两个不经意的字而滑落在脸颊。
这样的举措让宋悠的内心顿时惶恐窒息，嘴里又呼喊不出什么话语来。
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死死抱住师尊，身躯在顾清衍的怀里不断轻缩颤抖。
哆哆嗦嗦的唇瓣被牙齿狠狠咬着，声音发紧，“不，我，我不松。”
他两只被顾清衍紧紧攥住的手臂也在不停地颤栗抖擞。
可顾清衍仍然一意孤行地要把他推开，宋悠的情绪在此时猝然失控，紧抿着嘴唇不肯呼吸。
他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心脉在猛然间因他激烈的情绪横冲直撞地往他的脉络袭卷而去。
他登时没忍住，轻哼一声。
顾清衍被宋悠这骤然间的一声闷哼遏制住了他刚刚决然坚毅想要推开他的想法。
他这道闷哼让顾清衍想起了三年前他为自己挡天道劫那天。
渐渐地，宋悠感觉到师尊的力气松懈下来没有再想要推开他的意思。
他邃然逐渐安心落意，自己靠着师尊缓慢平复下来。
其间顾清衍依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放，但却没有像方才那般把宋悠狠心决绝地往外推。
两人以这般奇异的拥护愣愣站了好一会儿。
众人看着顾清衍面色如乌云密布那般阴沉惨然，蓦然心下一惊。
完了，真要出事了……
众人此刻只能目睹着宋悠的背部一颤一颤的，不用深思细想就知道他怎么了。
顾清衍闭眼顿了顿，确定已经消散刚刚的心酸泪意之后。
他微微抬头，眉眼处已然是另外一番场景。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停在沈御然脸上。
朝他微微侧了侧头，意示让他们先行离开。
可萧未岷张了张嘴，很明显想诉说宋悠体内还有其他的伤。
顾清衍突然向他侧目而视，萧未岷的目光登时落在他暗涌翻滚的眼眸里……
他瞬间垂首不再作声。
沈御然明白他的意思，眉心蹙了蹙。
随即带着身边的周晚意，二话没说就转身离去。
其他几人见御然就这么走了，他们也跟着沈御然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阙是萧未岷跨出大殿门的那一刻，脑海里乍然涌来顾清衍闷沉颓丧的声音。
“不要跟他们再谈及此事，之后单独与我说。”
萧未岷顿住脚步，回眸望去，只见顾清衍的手已然无力挣扎地垂下。
他抬眸望向那一红一白，眉色稍促。
“好。”
……
小时候。
“顾清衍！”
“你叫什么叫嘛！”
“你给我道歉！”
“我不。”
“那我去告诉御然你欺负我呜呜！”
“沈御然才不会管你！”
“你呜呜呜……”
“……”
“呜呜……”
“哎呀好了你别哭了！你很吵哎！！”
“哎呀，烦死了！不就把你殿里的一柱药材拿去炼丹了嘛，你那遥星殿又不是没有？一大推哎？”
“你还说呜呜，你道歉！”
“不要！”
“那你以后不许来我这里玩了！”
“我……”
“呜呜那是我养了三年它才开了一朵的浮生花，顾清衍你最讨厌了！！！”
“哎，不逗你了，来，看看这个是什么？”
“唔，浮，浮生花！！？你没拿去炼丹？”
“呃，炼了……”
“那这从哪来的？”
“呃，我没拿它练。”
“嗯，哼……”
“你别哭了。”
“那还不是你顾清衍先招我的！”
“对不起嘛……”
“……”
“哎呀萧未岷你别生气了，我都道歉了。”
“顾清衍。”
“嗯？”
“你以后还是别跟我道歉了……”
“哈？”
“听着挺别扭的……”
“萧未岷！你故意的吧？！”
……
此时萧未岷七岁，顾清衍五岁。
人生须臾之间，有些事不需要开口解释，就会有人懂得。
此乃幸事。
……
彼时，宋悠整个人像条八爪鱼似的黏在顾清衍身上。
脸庞泪水痕迹还没有干涸，眼圈周围泛起涟漪。
顾清衍垂下手，宋悠的两只手臂处各有一团血迹。
顾清衍脸色森寒幽深，瞥了眼宋悠的头顶束发，眼神愈发晦涩难懂。
他不说话，宋悠也不会开口。
顾清衍脸上没什么表情，心疼得已经麻木了。
也是幸好他封了心脉，如若不然刚刚自己那滔天怒火还真有可能会让他的心脉涌动爆裂。
喉咙里溢出的鲜血被他悄然吞下，无人发觉。
顾清衍想抬手抱抱宋悠，自己手臂又使不上劲。
整个在听到刚刚宋悠的沉闷声蓦然沉寂下来，怀里的人还在轻颤，他却丝毫不敢触碰。
犹如三年前那般。
为什么呢……为什么小鱼儿总是受伤？
为什么他每次都要伤这么重？
为什么……
“松开。”顾清衍声音挤在喉咙处，语调冷淡。
宋悠此时那已经安定的心又再一次愕然间揪起来，顿时又想固执地把顾清衍抱得紧紧的。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身体颤得不那么厉害。
宋悠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被顾清衍密切关注着。
就在宋悠要把他再次牢牢抱住的时候，顾清衍骤然抬手把他推开。
他轻轻推开宋悠，往后退了两步，紧握的拳头指节用力攥紧到发白，手心伤口也再次被指尖的硬甲插裂。
顾清衍的表情僵硬慢慢抬眸，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约抽动。
他毫不犹豫地将还没来得及紧抱师尊的宋悠突然推开。
当宋悠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师尊推开时……
心都已经死了……
宋悠呆愣无神地停在原地，感觉到推开他后的师尊失措后退。
宋悠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紧接着又是一阵心脏刺痛指尖发颤。
就像是有人在他心间撒了十几颗琉璃珠，又冷又硬的痛感滚过心尖。
一下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