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顾清衍松开了他的手腕，萧未岷便刻不容缓地启步坐在床边。
轻轻拉起宋悠的手，放入青玄愈灵。
愈灵扫过宋悠经脉，让他疼得直咬牙嘟嚷着什么。
顾清衍跪在床阶上，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宋悠的头顶处，胸口黯然心潮起伏。
手心处的那人的发丝似乎都感受到他自己的全身扼骨难忍的剧痛……
如同浪潮迭起直达悬崖，最后支离破碎。
“小鱼儿……小鱼儿？”
顾清衍尝试着轻唤他，那嗓音虽不至于泣涕涟涟。
但也彰显得出来……那急得顾清衍心里发慌的颤音。
寝屋的气氛一触即发，顾清衍捎着眼紧紧盯着宋悠。
他仿佛身临其境回到了千年前的处境……
那些人……那些事……
在这顷刻间如此清晰地浮现在顾清衍的脑海里……
又被他自己恐慌不已的思绪，胡乱拉扯成光影。
他逢此一经，寥落三周星，不过几时，那五内俱崩的痛竟又卷土重来？
惶恐滩头说惶恐，噬心难忍骇噬心。
骤长的时间在心间停顿一下，萧未岷默然收回手。
陷在苦忆里游往的顾清衍察觉了他的动作，又眉眼微狭地抬头呆望于他。
萧未岷的目光蓦地落幕在他这般似要瓦解土崩的凄然脸上。
他抿了抿嘴，“小衍，别担心。”
顾清衍依旧凝紧了眉头，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沈御然此时也快步上前低眸目视着他们。
只见宋悠脸色苍白侧躺在床边，眉宇额间隐隐约约的青筋颤蹙着。
一只手死死攥着胸口，那手背上的筋膜似乎都要爆出来。
宋悠身体缩成一团，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小岷？可需要我帮忙？”沈御然看顾清衍面色沉沉的模样，自己也变得有些急躁。
“没事。”萧未岷摇摇头，霍地抬起一只手从侧面伏过去，灵力暴涨，壶里乾坤。
波光粼粼的绿星斑点顺着萧未岷的手心流转，一点一滴落下，全然包裹安定着宋悠伤痕屡屡又怔痛的身躯。
渐渐地，顾清衍感觉宋悠身体开始舒缓下来，见他眉头也次次舒展。
最后宋悠颤了颤那抓紧着自己胸膛衣衫的手，随即呼呼平息地松懈下来。
宋悠眼睛安稳柔和地闭着，睫毛轻垂下眼底，印下一片淡淡阴影。
顾清衍忽而敛去了所有神情，那只放在宋悠头上的手微挵发梢。
萧未岷的手依然没有扼顿，唇色变得清白了些许。
沈御然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内心如同火烧眉毛。
他抬手扶上额头，在被手掌掩藏的眉眼下倍感无奈，思忖片刻。
宋悠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息，萧未岷既而放下手掌，虚掩下自己的脸色，眸光清波乍然变得顾盼多姿。
“小衍，悠悠身上的诅咒你问了吗？”萧未岷续续站起身来，泯然皱眉道。
随着萧未岷说出这句话，宋悠的头部轻颤被顾清衍抚在他头顶上的手清晰捕捉到，不奈地轻微摇了摇头。
刹那间他也顿然站起身来，手巧舍下离开了宋悠头顶上的千缕万丝。
宋悠一缕青丝亦要执意沾上顾清衍的手指尖随他而去，却在那心念电转之间截断落在枕边。
顾清衍在站起身的顷刻间，看向萧未岷。
“还没来得及问。”
萧未岷一愣，有些不太理解。
顾清衍看他这副模样，又低眼看了看宋悠。
思索间，沈御然突然开口，“先出去再说吧，让悠悠好好休息。”
萧未岷看向他，点了点头，两人又先行一步出了房门。
“可累着了？”沈御然蓦地出口。
萧未岷与他同行，轻言轻语，“无碍，就是有点损耗青玄。”
它与普通的具有攻击性的灵力不一样，这是要有一副可以专门修炼青玄的一种体质，才能拥有的灵力。
所以，萧未岷很幸运地拥有了一种青玄的治愈灵力。
只不过双玄灵修仙者在此世间没有几个，而且还有一个不知道是福还是祸的用意——
凡是双玄灵修仙者，命数成倍增加，让人无法想象。
沈御然自然是明白他今日一大早跟自己来望月殿的用意。
无非是担心悠悠的伤痛在某个时间爆发。
他们也不是傻子，昨日萧未岷分明那般惊恐万状，却没有急着治疗。
想来是在等宋悠的伤痛发作，才得以入手百治百效。
这般心思，他虽不说但几个人的心里跟那明镜似的。
顾清衍待他们两人迈出屋去。
他昨夜百转回肠，半盏烛光一身伤，心若恐惧人彷徨。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顾清衍衔泪泛起涟漪的眼眸，他轻轻然地又蹲下身去。
“悠悠，别怕，你若不想说，可以不说。”
顾清衍极目寂寥心生忧，可他能怎么办呢？
小鱼儿的重生始终如一地让他感到害怕。
未添新旧，怎酬悲翁？
“我不会逼你……”
此时此刻宋悠忽的睁开眼睛，那双愕然间撞入顾清衍眼中。
宋悠的清秀剑眉和秋水灵眸映入顾清衍的眼里。
让他此生此世，注定眼里只有他的小鱼儿一人，再也看不见那凡尘间的众生。
小鱼儿一人堪比众生。
不，众生哪能跟小鱼儿比？
他的小鱼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岂是能跟那一众俗人比得？
“师尊……”
顾清衍被宋悠弱不胜衣的息声倾耳，将他从那夜郎自大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嗯？”他目光温情脉脉，顷刻不得语间，朗目疏眉。
“我……”宋悠脸色苍白无力，他刚刚听见了。
他方才亲耳听到萧未岷说自己身上有诅咒？
什么诅咒？
上一世的诅咒不是被师尊解开了吗？
这一世……我身上还有诅咒？
我怎么不知道我身上有诅咒？
那我这一世诅咒是何时被人下的？
又下了何种诅咒？
上一世的诅咒是在妖界的妖巍山被人种下的，不过这不是应该发生在一年后吗？
一年后师尊进阶混沌境，天劫将至，最后却因为自己中了诅咒，遭受数道天劫……
最后因为担心自己……
而晋升失败……
紧接着又拖着刚刚被天劫摧残的身体，忍着进阶失败的锥心痛苦，追来妖巍山……
救我。
值得吗？师尊……
虽只单单听了陈锦恩所说的片刻话语，宋悠就能想象到那个时候的顾清到底是有多傻……
才会在那时候解了宋悠诅咒之后，整整消失了半个月，回来后他藏形匿影地什么话都不说！
他什么都不说！我如何知道……我如何知道他为我做得这般多！！
呵，果然顾清衍之前没说错，他俩……一半一半吧。
而陈锦恩……就如此在他面前轻轻松松揽下师尊的功劳！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
她配吗。
不配。
……
我也不配，师尊……
我不值得师尊这般的……
……
顾清衍看他这般如鲠在喉，强颜欢笑的神情。
不知怎的忽然皱起眉头，低头下去吻在了他单薄苍白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