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长安城来了个女将军 >第216章 父亲
    陌九正要反驳,父将却用眼神制止了她。

    “可……”

    闷出一个字后便没了下文。

    可她又没说几十万大军在同一时间全部休息,只是有人想回便可回,不想回亦或无处可回,便用三倍于平日的军饷留守驻地。

    或是其他方法,进行轮班执勤。

    总之,问题暴露出来,办法总比困难多。

    陌古继续道,“陛下,骑兵营是骑兵营,划归于骠骑管辖。而微臣不过是他们名义上的长官,具体规定无从过问。”

    “不过,步兵营至今仍在微臣麾下,微臣绝对不能任由其他人胡乱搅局,惹得大祁江山动荡不安。”

    铿锵有力的话语落在陌九耳里,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父将是对的。不仅是对的,也是在帮她成全她挑起的局。

    骑兵营不归他管,她可以决定。

    步兵营不准乱动,她尽力周旋请求,只是他绝对不允。

    好事虚名成全了她,而那些不好的父将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陌九微微偏头,眼中浮现出父将线条分明的侧脸轮廓。

    她之前总是抱怨父亲,抱怨他把她们母女俩扔在外面十多年如一日,任人追杀欺凌。抱怨他从不知站在她的立场考虑考虑,什么都是他想如何便如何,从来不过问她到底想过怎样的生活。

    哎,哪怕解释一下也行,她又不是不能理解……

    可此时,他们跪在陛下面前。

    明明字字句句都在骂她无知和愚蠢,她却嗅到了维护和关心,也许自己从未真正开始了解过父亲,也从没懂得过父亲。

    当初要赶走自己,要废了双腿,说陌家再没有她这个儿子……

    可事到如今,他还是护着她。

    此时,兵部尚书白英缓缓道出了忧虑。

    “只是大将军,如此将步兵营和骑兵营区别对待,只怕会挑起步、骑双方矛盾,大祁军营怕是会分家啊!”

    白英的顾虑,也正是之前陌九的顾虑。

    若真能步兵营归步兵营,骑兵营归骑兵营,她何苦要因八百骑兵非要为几十万军士请命?

    祁武帝见父子俩跪在地上许久,摆了摆手叫两人起来。

    陌古在来的路上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陛下,白大人,八百骑兵体量小,机动性强,灵活性也高,立即颁发法令下去执行不难。”

    “可步兵营人数众多,一时间说下个法令就下个法令,万一有任何考虑不周,影响的是几十万人乃至整个大祁的命运。”

    他拧眉思索片刻,“其实骠骑今日所说的也在理,军士与朝廷之间的这个矛盾一直都在,之前只不过强压着没搬上台面。但总是压着,将来总有一天会爆发。”

    “倒不如趁骠骑提出来,干脆一举解决掉。军营休假制度的改革,先由骑兵营开始,再慢慢引入到步兵营。”

    陌古重又低头拜向陛下,“陛下,至于步兵营的安排,微臣和众位将军会再行商量,尽量在春节前给出合理安排。既不耽误保家卫国,也于新年之际予军士们一些心安。”

    祁武帝也沉默了,低着头,双眼凝视长阶下的大理石地面,又像是透过那层灰黑色的岩层望向更黑暗的地底。

    帝王也有帝王的纠结,他私心是喜欢陌九这样有闯劲儿的年轻人,于官爵和赏赐上可以格外厚待些。

    不过欣赏归欣赏,但说到信任,像陌古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才值得信任。陌九太年轻,年轻的孩子容易浮躁。

    而现在,陌古也开口了,他就不得不重新考量利弊。

    尽管陌古和陌九都做了保证,可这轻飘飘的两片嘴唇,果真能担得起整个江山的未来么?

    季固从刚刚陌古进来就一直没说话,此时见陛下微露难色,又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作揖道。

    “陛下,诚如陌大将军所言,我大祁江山不能有丝毫动摇。可这真要改革下去又实在牵涉太广,谁也预料不到后果。”

    他斜睨了两位陌氏人一眼,别有深意道。

    “承诺这东西,可最没有重量……”

    短短几个字,敲击着殿上每个人的神经。

    这一次,陌九难得先反应过来,在一堆朝堂上听不懂的话中她迟钝的脑回路竟然明白了一次。

    这一次,抢在父将开口之前,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次改革必将顺利推行。”

    “微臣还保证,来年必将以大胜来回报陛下的无上恩泽。”

    她一个头磕在地上,深深埋下身子,匍匐在众人面前。

    “如若不然,微臣这颗脑袋便归陛下和各位大人。”

    事实上,改革能否顺利推行,她不清楚。

    来年能否如她所保证大胜,陌九也不确定。

    可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她早就没有退路,父将也没退路,陌氏一族也站在了悬崖上。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那还不如拼一拼!

    与其被骂作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还不如被奉为敢为军士请命的好将军。这颗脑袋左右也就一颗,要押便押上。

    陌氏一族执掌大祁军队上百年,总不能因她一时兴起逞能,坏在手里,被天下人耻笑。

    北风呼啸,长安城郊荒凉的没有一丝活气,只有凄厉的风声在不断哀嚎。

    往常,这样寒冷的冬夜,军营本该一片寂寥,呼噜声此起彼伏。

    而今夜,各个帐篷都亮着灯。

    一个个都在等一个答案,一个他们盼了又盼、等了又等的答案。

    而在遥远山沟里的某个村庄或在边陲的某个小镇,一些年迈的母亲扶着破烂的门框期盼儿子,还有一些妻子边哄孩子边想念着不知身在何处的丈夫。

    一些孩子梦中呓语,眼角犹带泪痕。

    “母亲,那些人怎么说,我是有爹生没爹养的野孩子?”

    “母亲,我的爹爹呢?我的爹爹去了哪里?”

    陌九哒哒的马蹄声吵醒了营地的黑暗,一个人听见了马蹄声,然后一个个都听见了。

    他们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从暖和的被褥中钻了出来,站在长安城郊呼啸的北风中,却都寂静无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人影。

    映衬着背后的朵朵烛火,陌九见那些眼睛如点点星光。

    她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深夜,满身细小的撕裂伤口,哭着跑回家,一头扎进几乎着急到疯狂的母亲怀里。

    母亲,为什么只有我没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