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臨高啓明 >第七十八節 紅夷大炮
    這批新樣炮彈是在湯若望的主持下鑄造的,分發遼東、京畿、山東、福建、廣東等處裝備紅夷大炮諸軍試放。

    這批炮彈名稱各異,有所謂吼龍彈、煉彈、鑽彈、鑿彈各種名色。林林總總,摸樣奇怪。李陌刀一一裝填試放,但是大家看不出新送來的怪異炮彈有什麼具體的作用,而且射程都短了許多。只有吼龍彈發射時候發出的巨大呼嘯聲讓大家認爲有一定的威懾的作用。

    至於打出去之後會一份爲二,當中有鏈子的維繫的鏈彈;兩個半球當中是固定的鐵槓的分彈,四個半球用鏈子維繫在當中的鐵紐的上的闊彈,看上去威力都很大,但是射程卻近得多,幕僚們覺得與其發射這些炮彈不如直接發射球彈和散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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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李守備,你以爲這些炮彈如何?”何如賓問道。

    “大人,吼龍彈聲如龍吼,有威懾敵膽之用。然也非正道。至於其他……”李陌刀覺得這些奇形怪狀的炮彈都沒什麼用處,“卑職以爲用亦可,然費工費料,射又不及遠。”

    “洋和尚就知道鼓搗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來哄騙人。”何如賓笑道,“咱們不用這堆亂七八糟的玩意。”

    何如賓隨後巡視了火器營。這個火器營是爲了對付髡賊而特意新設的,調集了許多火炮,又新造了不少炮車。何如賓見火器營營伍整齊,甲仗器械精良,士卒或是***練或是維護器械,忙忙碌碌,並無遊手懈怠之兵,感覺很是滿意。

    “李守備!”

    “大人!”李陌刀趕緊上去。

    “你帶兵有方啊!”

    “全仰大人虎威!”

    “嗯。”何如賓點點頭,“聽聞你擅用火器,髡賊向有火器犀利之名,你怎麼看?”

    “回稟大人,”李陌刀小心翼翼道,“髡賊的火器,卑職從未見過,只聽說他們有巨炮,一炮可達十餘里。以卑職之見,此類傳聞多有誇大之處。”

    “何以見得?”

    “卑職從軍已有十六年。以三眼銃手做起,經手大小火器不計其數。但凡火器之射程,多有誇大之處。以卑職歷年用炮所見,中佛郎機炮,射程不過二百步,虎蹲炮,不過三四十步。而書中均雲可達數裏,數十里。即以紅夷大炮而言,雖有一千斤、二千斤、五千斤之別,實則發彈最遠亦不過三裏之遙。炮巨則亦未必射遠。”

    何如賓對他的這番話語頗爲讚賞,認爲是有實戰經驗的人才能說出的話,他打量了下這個三十來歲的軍官。此人長着一張國字臉,身材高大精壯,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個善上陣廝殺的將才。

    “上陣廝殺過麼?”

    “回稟大人,卑職當年曾隨淅兵營備禦周大人徵過薩爾滸。東路軍敗後,卑職帶着弟兄們死守高崗,以火器禦敵,至天色將晚,虜兵懈怠之際,方纔一鼓作氣突出重圍。”李陌刀對這一段歷史很是自得。

    “遼東固守,賴火器之力甚大。”何如賓問,“現髡賊火器不在我之下,敵我共險,火器該如何佈置?”

    李陌刀興奮的臉都發紅了,總兵大人向他垂詢謀劃,說出去可是大大有面子的事情。這事情他早就想過多次,這時候定了定神道:

    “以卑職淺見,髡賊雖有數萬人馬,不是閩粵奸民便是裹挾的百姓,烏合之衆而。必不敢與我軍野戰。髡賊之計,無非是效紅毛於澎湖的之故伎,立堅寨,安重炮,以守一隅之地。我兵常圍之後。敵我炮程相差無幾,我兵可掘壕而前至敵寨牆前半里、一里之地方止。壕須寬深,行得了炮車。我炮自壕底前行,抵近寨門寨牆發炮,我炮可及敵,敵炮不能傷我。”

    “若髡賊出城奪炮如何?”

    “每處炮位,佈置步兵兩隊,配虎蹲炮、三眼銃。隨時預備廝殺。我兵有深壕可蔽身,敵炮不能及,若有兵力不支,隨時可派新銳替補。”

    他看了一眼何如賓,趕緊又說道:“卑職班門弄斧,一點愚見。”

    何如賓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戰法:平地挖溝,還要讓炮車兵士在溝底行走。原想斥爲“荒謬”!在一想此法也未必無用,若髡賊不肯退去,倒也可以一試。

    但是他並不說好或者不好。面無表情的在衆星捧月中離開了。

    李陌刀小心翼翼的恭送總兵離開。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說辭是讓總兵大人高興還是不高興,有沒有對他的胃口。何總兵本人是他十六年的行伍巴結到一個守備銜,最近好不容易又當了營將,對自己的前程很是關心。

    “老爺!兵主爺對火器營可還滿意?”何如賓一走,他身邊幾個親信的千總把總湊了過來。

    “老子怎麼知道?”李陌刀不耐煩道,“你們一個個把弟兄們帶好了就是!看樣子,這次徵髡賊我們火器營要大幹一場了。”

    手下們散去之後,李陌刀看了一眼等着士兵們回收的各種奇形怪狀的炮彈。他走過去蹲在地上,仔細的看着洋和尚主持鑄造的炮彈。儘管新炮彈發射的時候表現不佳,但是李陌刀隱隱約約的感到,這些炮彈是各有它們自己的用途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要是身邊有個通西洋炮術的人就能問個明白了。”李陌刀心想。

    論及西洋炮術,何鎮當然是兩廣軍中的第一人,但是他只是個小小的守備,怎麼敢去隨便請教鎮臺大人。

    “炮膛刷洗乾淨了就準備套馬回營。”他吩咐士兵們刷洗炮膛,收拾物件。

    士兵們牽來新近置辦來的川馬,套上大炮。川馬體小力弱。這種炮車製造的非常笨重不說,而且沒有火炮前車,牽引的馬匹不但要往前拉,還要承擔壓在背部的重量。利用畜力的效率很差,非得七八匹馬才能勉強牽引。李陌刀知道本地蒙古馬很稀罕,江南和廣東也不養騾子,只好用川馬湊數。

    “這馬的力氣太小了,還不如騾子。”他身邊一個把總說。

    “這是南方的小川馬,比山東的驢子還小。”李陌刀說,“拉起車來還抵不過一頭驢子。走山道馱運貨物還成,拉車拉炮都不行。”

    “卑職看此地牛很多,不如用牛。”

    “牛太慢了。”他搖頭,“而且容易受驚。戰場上炮銃一發,牛一驚豈不是立刻就要壞事。”

    不過,牛有長力,力氣也比這勉強拖動大炮的川馬來得大。不過營裏超過一千斤的大炮就有三十多位,每位用牛四頭就得要一百多頭牛,還有配有相應的民夫。這筆額外的開銷也不知道何鎮願意不願意。

    回到營寨安頓完大炮,李陌刀又去了亞鞋娘山下的火藥工場,離着軍營炮臺大概五六裏遠,有一大片窩棚,是製造火藥的作坊。那裏日夜不停地從各地用船運來製造火藥的材料:硫磺、木炭和硝石,間或也運來一些其他東西,有曬乾的人糞便,烏頭之類有毒的中草藥,還有石灰桐油之類。

    李陌刀身爲火器營的主將,對火藥的供應最爲關注。官軍雖然不缺火藥,但是火藥的質量卻是千差萬別。差得火藥只能冒出一股黑煙,炮彈出炮膛就掉下來的事情也發生過,有時候藥性太強,直接炸膛,往往令炮手死傷慘重。

    這次出征,何如賓委他兼辦製造火藥彈丸。他統帶火器營,火藥彈丸是事關生死的事情,不能不重視。

    棚子裏架着許多大鐵鍋,正在熬煮着什麼,散發出難聞的氣味。李陌刀知道這是在提純硝和硫磺。

    不遠處三個石制的大碾盤,用川馬牽着,碾碎木炭;有許多民夫在那兒“咚、咚”搗碎灰燼,還有許多人在篩灰燼,篩出細的黑色的粉末。又有人按着規定的比例,在木炭粉中加進硫磺、硝等東西,製成火藥。

    製成的火藥粉被裝入石槽裏,工匠們用粗大的木杵不斷的在石槽裏舂着火藥粉,有老匠人坐在一旁,時時用手***捻藥末,加入一些清水。火藥粉要舂得越細越好,李陌刀記得書上是規定要舂五千下以上,也不知道工匠們是怎麼計數的、

    另有一些工匠用向攤開的火藥粉末噴灑着用麥子浸泡出來的略有粘性的水,然後再用竹篩子搖出各種粗細不同的顆粒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