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臨高啓明 >第十九節 肇慶光復(五)
    戰士們本來繃得緊緊的臉色突然笑開了,吹笛手和鼓手也很高興地開始給大夥兒伴奏,戰士們扯開嗓子跟着唱道:

    “有一個道理不用講

    戰士就該上戰場

    ……”

    歌聲像一把火炬點到草原裏一樣,在口口相傳之下,從排頭傳到了排尾,燃起了不可阻擋的燎原大火,響徹了肇慶的早晨。長長的灰色巨龍唱着一首雄壯的曲子,每個人都高昂起驕傲的頭顱,挺起胸膛,他們的勳章在陽光下閃耀着奪目的光芒,照亮了黑暗了幾千年的肇慶城。

    我是軍戶出身的,見過士兵,也見過士兵齊聲唱歌。說是兵,可那不過是隻會欺負老百姓的兵痞罷了;說是歌,也是士兵們聽不明白的“御製陣歌”,只知道鸚鵡學舌的跟着嘶吼。這樣臉上洋溢着自豪的士兵,洋溢着活力的士兵,對敵人的蔑視和對自己的信心滿溢出來的士兵,這樣有壓迫力的士兵,我幾曾見過!明軍講“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伏波軍就講“好鋼就該鑄利劍,好兵就該打硬戰”;明軍打仗講的是“槍刀裏出功名,封妻廕子”;伏波軍就講“只要元老院一聲喚,唱起戰歌奔前方”,簡直高下立判。我明白了,這是一支專在戰場上逞威風的軍隊啊。

    好熱鬧的孩子們也失去了開始時的恐懼,趁着體型小的優勢,擺脫了大人的管束,學着戰士們唱起了歌,在人羣夾縫裏追逐着隊伍。一個七歲大小的男孩子,不知道是失去了平衡,還是太過於興奮,竟從標兵旁邊鑽了進去,撞在一個小戰士的腿上。小戰士下意識地把小男孩抱了起來,這友好的行動卻惹得人羣裏一陣騷動——大家都信了可恨的僞明當局,以爲要捉了那孩子去。小男孩的爺爺,想衝進去接回孩子卻又不敢,急得站在標兵同志後面跳着腳哭。

    小戰士看見了老人,也明白出了什麼事。他跑着出列把孩子送回老人的懷裏,對老人露出青澀的一笑,摸摸孩子的小臉蛋,揮着手跑回原來的隊列裏。這在伏波軍裏習以爲常的行爲,卻引起了圍觀人民羣衆更大的騷動,就算是在僞明,遇到脾氣好的,衝撞行伍也少不了一頓打;遇到脾氣壞的,當場把你打死了也沒地方講理去!。大家紛紛交頭接耳,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是現實。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大家更加以爲是在夢裏。

    在入城式開始之後,就有幾個婦女挎着筐子、簍子,提着大茶壺,給進城的戰士們分發雞蛋和茶水。但我們的戰士們大多婉言謝絕了;有極少數接過雞蛋的,也操着或流利或蹩腳的粵語,向婦女們道謝。口渴的戰士接過茶碗,站在原地喝完了,把茶碗還給婦女們了,道過謝了,這才飛奔歸隊。到了後來,婦女們乾脆不分發雞蛋了,在旁邊羣衆的幫助下,拿起雞蛋就往戰士們的口袋裏塞。

    我在上私塾的時候,聽說過所謂的“王師”,是很受人民歡迎的。人民竹筐裏裝着食物,水壺裏裝滿了水,上街歡迎“王師”。可是你幾何見過,連人民的食物和水都不願意拿的“王師”!同志們啊,那個年頭的兵,不管是遙遠的辮子兵,還是身邊的僞明軍,哪有不劫掠百姓的?和我們現在的敵人西班牙人和荷蘭人一樣,全是禍害百姓的土匪。我們那時流傳過這麼一句話,叫“匪過如梳,兵過如篦”,意思是土匪來了,像給梳子梳過一樣,多少還能留下點東西;可他僞明匪軍來了呢?啥都甭想剩下。伏波軍這樣不搶不殺,待人和氣,連人民的饋贈都不願拿的軍隊,是很新鮮的。用海哥的話說就是,“我長這麼大了,軍隊也見得多了,哪有不搶百姓的?就衝這,他朝廷也再回不來了!”

    伏波軍解放肇慶後,對肇慶實施了軍管,然而對人民來說,除了伏波軍講衛生,不許隨地大小便的政策讓一些人很不適應,腹誹不已外,並沒有什麼不便,反而城裏的治安變好了。伏波軍官兵買賣公平,講話和氣,僞明當局撒下的謠言也就不攻自破。孩子們在胸前貼上一些充當勳章花花綠綠材質各樣的小玩意兒,跟在巡邏的伏波軍戰士隊列後面齊步走的場面也成了肇慶一景。伏波軍朗朗上口的軍歌在人民羣衆間很有市場,到處都能聽到《我是一個兵》《有一個道理不用講》的歌聲,有意思的是這些軍歌最開始是隻有“新話”版的,不知是誰做了翻譯改編,冒出了粵語的和本地土話的版本,人民明白了歌裏唱的意思,對我們的伏波軍更是喜愛了。

    當兵就要當伏波軍!自此,我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後來伏波軍在本地徵兵時,我說服了父母親,和海哥一起到軍營了報了名。當徵兵的軍官問我叫什麼名字時,我告訴他,我叫劉醒,醒悟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