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隨即尷尬地扭過頭去。
總有不合時宜的不告而別，纔會有之後尷尬至極的重逢和思念。
莫子聰站起身來，雙臂將她緊緊抱在懷裏，柔聲道：“既然回來了，就不要走了，好不好？”
她渾身的血液疾速倒流，手指也變得僵硬冰冷。
與他懷抱的溫柔炙熱相比，她只覺得自己卑劣又羞愧。
本以爲事情被捅破之後，莫子聰會對自己深惡痛絕，覺得她是個爲了錢不擇手段的人，以爲他會嫌惡地讓她再也不要靠近北宸，以爲會受到比五年前更尖酸刻薄的羞辱。
可是，他卻隻字未提。
沒想到，結果卻是這樣溫柔的擁抱。
韓若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貪戀這樣的溫柔。
可是，她同時也沒有辦法去面對他。
就在這時，莫北宸終於醒了過來。
他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韓若將自己抱在懷裏，一如從前每一天晚上，她抱着自己哄睡覺的模樣。
“媽咪！”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還以爲是在做夢。
他掐了韓若的胳膊一把，她喫痛地鬆開了手。
會痛，原來是真的，不是夢。
他一腦袋撲在她的胸口，鼻涕眼淚全都抹到了她身上，韓若抱着他，極力忍着眼淚，卻一點也沒能忍住，山洪傾斜一般嘩啦啦流了下來。
“媽咪，你真的不要我了嗎？”莫北宸淚眼汪汪地望着她。
她怎麼會不要他？可是，她的身份。五年前的那件事情，她又怎麼能面對孩子？
“北宸，對不起。”
莫北宸搖了搖頭，他纔不要聽她說對不起，他要她說永遠都不會離開自己。
“媽咪，你真的是我媽咪嗎？”
雖然已經知道了真相，可是小魔王還是很難確信這一點，總覺得恍惚是夢。
韓若很想衝他笑一笑，可是脣角還沒有咧開，眼淚卻先掉了下來，合上眼皮用力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我以後就有媽咪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說我是沒有媽媽的小孩了，對不對？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了，對不對？”
韓若有些爲難地看了莫子聰一眼。
這樣的結果是她沒有預料到的，可是，北宸不怪她隱瞞真相，莫子聰也會不介意嗎？
她一個爲了錢連身體都可以出賣、連親生兒子都可以拋下的女人，莫家人真的能夠接受她嗎？
眼見她眼神中有一絲猶豫，莫北宸突然壓低了嗓音，滾燙的額頭在她胳膊上蹭了蹭。
“媽咪，我生病了，很難受很難受。”
“那你吃藥了嗎？喫飯了嗎？冷不冷？”韓若關切又心疼地問他。
“吃藥沒用的，我要媽咪親親我纔會康復。”
幾天不見，這小魔王的撒嬌功力倒是很有進展。
韓若擠出一絲笑容，想他的額頭親了親，果然還是很燙。
莫北宸狡黠地笑了起來：“親一下沒用的哦，以後你每天都要親我十下，少一天都不行，要是一天不親我的話，我就又會發燒生病了。媽咪，你一定捨不得我發燒的，對不對？”
韓若還流着眼淚，被他這話給生生逗笑了。
她唯一猶豫，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莫北宸忽然撒開了她的胳膊，轉身抱住了莫子聰的大腿。
“爹地，媽咪不是故意的，媽咪一定有她自己的苦衷，你不要怪她好不好？”
莫北宸兩隻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莫子聰，替自己媽咪求着情，生怕爹地會像蘇安然那個壞女人說的那樣，把媽咪再給掃地出門。
“我以後不任性了，你說的話我都聽，我再也不發脾氣了，你讓媽咪留下來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歡媽咪了嗎？”
小傢伙平日裏對誰都是兇巴巴的，偶爾生病了奶聲奶氣撒撒嬌，任是誰也受不了。
他晃盪着莫子聰的腿，一副非常殷切盼望的意思。
莫子聰忍不住笑了起來，斜睨着眼睛看向韓若。
她趕緊跟着他走了出去，小魔王本來想立刻跟上去的，不過他伸着腦袋想了一想，決定還是給他們留一點單獨相處的空間。
書房裏，莫子聰進門後就直接坐在了沙發上。
韓若順手將門帶上，輕聲道：“少爺，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你就沒有什麼其他的想要跟我說？”
“我……”
除了對不起，她的確沒有別的話要說，那些事情她瞞了那麼久，現在全被捅破了，雖然她還不知道事情是怎麼捅破的，但是，她哪裏還有臉去面對這父子倆？
若不是臉上還戴着厚厚的框架眼鏡，她這張羞愧的臉，恨不得埋進地裏去。
“你要是想留下來，以後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了。”莫子聰幽幽說道。
她的頭愈發低。
當然沒法像以前一樣了，以前她只是個保姆，而現在，大家都要帶着有色眼鏡去看她了吧。
“少爺，我知道隱瞞身份進莫家是我不對，但是我真的對您沒有非分之想，我只是想陪在北宸身邊而已。現在……現在這樣的情況，我不求能夠繼續留在莫家，只求您能讓我偶爾的偶爾，來見一見他，就算只是遠遠望一眼也好……”
莫子聰的臉色沉了一沉。
他可不是想聽這個女人說這些話的。
“你要是想留在莫家，也可以。”
韓若倏然擡頭。
她真的可以留下來嗎？莫家人真的能夠接受她嗎？
可是……
莫子聰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希冀的光，脣角頓時勾起笑意。
果然，她還是想要留下來的。
雖然她現在眼裏只有兒子，但是，至少他能把這個女人留在自己的身邊。
“韓若，”他想了一想，脣角的笑意愈盛，甚至還有一點詭黠，“不如，你像北宸那樣，抱抱我的大腿。”
韓若愣了愣。
半晌之後，她咬緊了下脣，果真走到了他的面前，緩緩蹲下身去，雙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少爺，我想留在莫家，請您允准我。”
一句話，不必軟磨硬泡，只是放緩了一些語氣，她臉上的眼鏡瀰漫起一絲霧氣，厚劉海蓋住了大半張臉，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韓若的臉從來都不飾打扮，甚至有些故意扮醜的嫌疑，五官並不是時下流行的高鼻樑大眼睛，長相也不算十分出挑，但是莫子聰看着她，就是怎麼看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