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躺了這麼多天，開口時嗓音有些沙啞，但並不妨礙他神智清楚、口條清晰。
韓若歡喜不已，激動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後還是老爺子自己撐着半拉身子坐了起來，活動活動手腕。
她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拿了軟墊放在老爺子後背上，又升起病牀的升降靠背。
“爺爺，你終於醒了！”
“早就醒了，聽你廢話半天。”老爺子冷哼了一聲，語氣神態和從前倨傲的樣子無異。
“您醒了，怎麼還裝睡呀？”
“不裝一裝，怎麼知道你是說真心話，還是跟姓顧的那丫頭一樣，跟我虛與委蛇？”
這些天，老爺子人雖然昏迷着，但神智在一點一點清醒，他隱隱約約聽得見病牀邊的聲音，也知道韓若鞍前馬後地照料自己，是最出力的那一個。
先前因爲冷毅還有顧朝夕的事情，老爺子跟韓若之間齟齬不小，這一回大難重生，他的態度倒是緩和了很多。
“剛纔聽你絮絮叨叨喋喋不休了半天，也沒把事情講明白，說說。”他冷傲地說。
韓若不急於跟他講這些，先按鈴叫來了醫生。
經過檢查之後，醫生告訴他們：“莫老先生的身體已經康復得差不多，後續活動活動，再觀察幾天，沒事的話就可以回家了。”
確認老爺子是真的沒事了以後，韓若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這才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簡略地跟老爺子講了幾句。
老爺子聽到顧朝夕竟然騙了自己，義憤填膺，差一點就把手邊的輸液管給拔了。
“奸滑小人！我活了八十多年，自詡知人識人，竟然被一個黃毛丫頭耍得團團轉！”
“您注重莫家的子嗣，當然是關心則亂。”
“我看她孤苦，哭得可憐，平時也老實本分，竟是個最有心機的，別叫我再看見她！不然，我不會放過她！子聰怎麼就那樣讓她走了？”
“無論如何，她畢竟曾經救過子聰一命，從這一點上說，我心裏也是感激她的，就希望她以後能改過自新吧。”
韓若生怕老爺子氣成這樣，再一個血壓升高又背過氣去，連忙撫着他的後背勸他稍安勿躁。
老爺子這會兒抓着韓若的手，半晌沒有說話。
他心裏是已經後悔了，想要跟韓若道歉的，可是老人家驕傲的一輩子，對不起這三個字，還真的很難說出口。
韓若原本也不指望能聽到老爺子的道歉，打個哈哈就搪塞過去了。
“爺爺，您醒了？”
莫子聰走進病房，看見莫老太爺已經醒了，也很高興。
“嗯，沒事了。”老爺子點了點頭。
韓若看見莫子聰穿着打扮不像往常，總是西裝革履沒有一絲褶皺的，他這會兒走進來，脫了外套拿在手裏，領帶也有些歪，袖口的扣子更是崩了兩個，看起來有些狼狽。
“你這又是怎麼了？”韓若連忙站起來，替他理了理衣服。
“樓下記者多，硬擠進來的。”他隨口答了一句，“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剛纔只顧着記掛韓若被堵在了醫院裏出不來，拼了命想要進來找她，平日裏的風度優雅全都被擠得乾乾淨淨。
韓若哭笑不得。
“爺爺，您知道給您下藥的人是誰嗎？”莫子聰趕緊問他正事。
老爺子想了想，搖了搖頭。
當時顧朝夕來給他下藥時，他是睡着的，這一睡就沒醒，根本不知道有誰進來過病房。
不過，老爺子精明睿智，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先前，我對顧朝夕說了兩句重話，若說這醫院裏有誰會對我懷恨在心下藥害我，也就只有她了。”
“果然是她！”韓若恨恨罵了一句。
只可惜，這也只是老爺子的猜測，若說顧朝夕有對他下藥的動機，那麼按照外界的理解，韓若動機更強。
“爺爺，如果真是她，那我讓她走了，豈不是放走了害您的犯人。”莫子聰有些自責。
“也未必是她，她那個腦子，籌劃不出這樣的事情……”莫老太爺頓了頓，自嘲地笑道：“罷了，她那個腦子，可把我們都騙得團團轉呢。”
“我馬上派人去查她，如果真是她，一定不會放過。”
莫老太爺搖了搖頭：“罷了，小若剛纔說得對，顧朝夕畢竟是你的救命恩人，現在輿論鬧得不好聽，再把她找回來，捅出她跟你的關係，再把她弄進牢裏去，只怕外界的猜測會更復雜。”
“可是，不找到真兇，韓若就背黑鍋了。”
“你就斷定兇手是她？警方都沒有證據，你有？萬一不是她呢？”韓若搶白了一句。
莫子聰心有不滿，聽見韓若竟給顧朝夕說話，不由得皺了眉。
老爺子咳嗽了一聲，說：“我既然醒了，小若的清白，當然得找回來，你去安排一下，兩個小時後，在醫院大堂裏開記者發佈會。”
老爺子才醒了沒多久，精神狀態倒是不錯，扶着莫子聰的手也能稍微走上兩步。
這個在醫院裏的臨時發佈會雖然只有兩個小時的準備時間，但全城的記者沒有不關注這件事的。一個半小時而已，各大媒體都聚集到了醫院裏。
老爺子這次被下藥的事情，說到底是個沒查出究竟的未解之謎，首要之際不是找出真兇，而是挽回莫氏集團的形象。
他坐在輪椅上，將事情的來弄去脈都講了一遍。
老爺子向來強言擅辯，回答記者問題字字珠璣，徹底將韓若的名聲從這一灘渾水中擇了出來，更否認了莫子聰的情婦緋聞。
這是舉足輕重的發言，比公關部門刪再多的帖子都有用，只要輿論有些微一點的反轉，莫子聰再讓公關部門配合輿論態勢發一點他和韓若夫妻恩愛的通稿，很快就扭轉了局面。
這次的事件，網友們關注的重點本來就不是老爺子被人下藥，而是韓若作爲莫家少奶奶有沒有跟莫老爺子產生不和、莫子聰作爲已婚人士有沒有出軌養情婦等等八卦小料。
老爺子站出來說了話，那些網友們自行腦補的豪門恩怨大戲自然不攻自破。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