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頭，有些沉默，身後的莫老夫人急得臉都紅了。
“子聰，小若的眼睛到底怎麼樣了？你說啊！”
莫子聰深吸一口氣，猶豫了一會開口:“沒什麼，奶奶，別擔心，醫生說了，小若的失明只是暫時的，她會好起來的。”
莫老夫人皺眉，她有些不太相信莫子聰的話，如果是這樣，他爲什麼看起來那麼沉重？
“子聰……你……”
“奶奶……”莫子聰努力撐出一絲笑容，“放心吧，我說的都是真的，阿若她會好起來的，我會這麼沉重是因爲醫生說阿若的眼睛可能會好的慢一些，有可能是幾個月，也有可能是幾年……”
莫老夫人愣了一下，微微的鬆了一口氣，眼睛涌上星星點點的淚光。
“沒關係，只要小若的眼睛好起來，不管等多久都可以，這個可憐的孩子，我們莫家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嗯。”莫子聰點頭，這一刻，他的心像是掉入了萬丈深淵，一點一點的向下墜，像是無邊無際沒有終點一般。
他終究是不忍心將真相說出來，奶奶的身體一直不好，這些天爲了他的事，她的情緒大起大落，他不敢再讓她承受更多的悲傷了。
這一刻，他是從未有過的無助，心臟的位置像是空了一般，黑洞洞的，涌出無邊無際的悲傷。
……
韓若躺在病牀上，睡得很沉，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睛上，遮擋住了她黯淡無光的眼神。
莫子聰伸出手，輕輕的握住她的小手，眼睛裏都是心疼。
她還這麼年輕啊，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不知道要難過成什麼樣子。
微微的嘆了口氣，心裏的疼痛像是被碾壓，支離破碎。
莫老爺子走過來，壓低了嗓音輕輕開口:“子聰，躺下休息一會吧，韓若這邊，我會讓管家照顧好她。”
莫老爺子一向不喜歡韓若，甚至有些討厭這個女人，但是此時此刻，韓若蒼白着一張臉，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裏的樣子，讓他終究是有些不忍，這個孩子也是命苦，竟然會承受這麼多的無奈。
莫子聰勾了勾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精神的樣子:“爺爺，沒關係的，我現在一點也不累，我想陪她一會。”
莫老爺子嘆了口氣:“子聰，休息一會吧，你身上的傷還沒有恢復，你這個樣子，你奶奶會擔心的。”
莫子聰愣了一下，是啊，他只顧着自己悲傷，卻忘了奶奶，他嘆了口氣，點點頭:“好。”
管家扶着莫子聰躺下，可是他卻遲遲不肯睡去，一雙眼睛緊緊盯着一旁病牀上的韓若。
爲了能夠無時不刻的看到她，莫子聰特意將韓若的病牀調過來，和自己住在一起。
他想爲她做點什麼，卻不知他還能做什麼。
長長的嘆息着，莫子聰第一次有這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一直以爲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他其實什麼都不是，他什麼都不能做，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救不了。
……
莫子聰不知道的是，就在這幾天，手術室裏來了一個渾身上下重度燒傷的女人，送來的時候，她幾乎全身上下所有的皮膚都嚴重燒傷，生命體徵微弱，搶救過程中好幾次心跳停止，醫生整整花了兩天兩夜，不眠不休才保住她的命。
此時此刻，她躺在病牀上，全身上下被包裹上厚厚的紗布，整個人像是一隻木乃伊一樣，毫無生氣。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睜開眼睛，身體各處傳來的被燒灼過後的疼痛感涌上來，她下意識的痛的想要尖叫，卻發現嗓子只能發出“啊啊”的，很沙啞的聲音。
她的聲帶已經被嚴重燒燬，全身上下，幾乎沒有好的地方。
記憶叫囂着涌上來，她記得她伸出手搶奪那女人的方向盤，想帶着她同歸於盡，汽車撞上護欄，翻了過去，隨即一陣爆炸聲，她只覺得全身上下燒灼着疼痛，一股力量將她拋出去，然後她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希望自己是死了，可是周身涌上來的清晰的疼痛感讓她清楚的意識到，她還活着！
爲什麼！爲什麼！她明明想一起了之，爲什麼要讓她活下來！
“啊……”她啞着嗓子痛苦的尖叫着，卻只能發出恐怖的，猶如干柴燃燒的聲音。
“病人醒了……”一個護士的聲音傳來，隨即一陣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幾個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走過來。
顧朝夕驚恐的望着面前的幾個人。醫生檢查着，她恐懼的掙扎。
“哎呀，你別亂動啊，你身體燒傷面積太大了，你這樣亂動會壓壞傷口的。”一個護士的聲音夾雜着擔憂響起。
燒傷？
顧朝夕這才感覺到，她整個人已經被纏上了厚厚的紗布，甚至臉上，頭上，到處都是。
身體各處的皮膚傳來強烈燒灼的疼痛感，像是撕扯着她身體每一處神經。
她睜大眼睛，恐懼涌上來，燒傷？那她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
顧朝夕尖叫着，卻只能發出鴨子一般沙啞的叫聲。
護士們按住她:“你不要亂動啊……”
顧朝夕真的絕望了，爲什麼命運這樣捉弄她？她只是想安靜的死去，爲什麼要讓她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活下來？
她尖叫着，醫生不得不將針頭刺入她的皮膚，隨着藥水注入，顧朝夕慢慢安靜下來，她的眼睛裏還有淚痕，睜着一雙大眼睛盯着天花板。
醫生嘆了口氣，無奈的開口:“唉，你也真是命苦，怎麼都這麼嚴重了，身邊也沒個家屬？”
這個病人被警方送來的時候，全身大面積燒傷，整個人幾乎不成人形，警方找了這麼久，都沒有確認她的身份，也沒有聯繫上她的家人，她的身份像是故意被掩蓋了一般，她的醫藥費還是警局裏的人籌款墊上的。
醫生有些不忍心，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女人傷的這麼重，家人一直都沒有露面的。
醫生嘆了口氣:“這位小姐，你別怕，我會盡力醫治你的。”
顧朝夕盯着面前的醫生，眼睛裏驚恐夾雜着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