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覺得研究法律比了解女人的心理更對你的勁,你就不該娶什麼太太。不過在我看來。你其實也算不得什麼法官,你只是聖徒的節日、齋戒日、徹夜祈禱日的街頭上的宣道者罷了,虧你對於這一套是那麼在行。告訴你吧,要是你讓那些替你種田的農夫、也象你墾殖我那塊可憐的小小的田園那樣,守着這許多休假日,那麼你也就別指望會有一粒穀子的收成了。總算天主可憐我的青春,叫我碰到了那個男子,他跟我同睡在這一間屋子裏。這裏是從來不知道什麼叫休假日;從那扇房門裏,也從不曾闖進來過那麼許多禮拜六啊,禮拜五啊,徹夜祈禱日啊,四季齋戒日啊,我們只是日日夜夜地幹活兒,我們的毯子破得特別快。就在今天清早,夜禱鐘響過之後我還跟他上了一工呢。所以我很中意他,預備跟他同居下去,趁着我青春年少,努力幹他一陣子;那些聖徒的節日、赦免、齋戒,等我到了老年時再來遵守吧。所以你也不必多耽擱時光、趕快回去幹你的正經吧。但願你稱心如意,隨你愛守多少節期就多少節期,只是把我免了吧。”
裏卡聽她這麼說,心裏難受極了;等她說完了,就說道:“唉,我的可愛的靈魂呀,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呀?難道你就不想想你家裏的名聲、你自己的名譽了嗎?難道你不怕罪孽深重,倒寧願留在這裏做這個人的姘婦,卻不願在比薩做我的太太嗎?等他一旦厭倦了你,他就會把你趕出屋子,教你再也擡不起頭來做人;如果在我這兒,你始終是我的寶貝,哪怕我不願意,你也永遠是我的當家人。難道你能因爲這無恥的肉慾,連名節都不要了,把我都拋棄了?我愛你是勝過愛自己的生命哪!啊,我心頭的希望呀,看在天主面上,不要這麼說吧,你跟我回去吧。現在我瞭解你的痛苦了,我以後盡力補報就是了。那麼,我的可愛的寶貝呀,你改變了主意,跟着我回家去吧,可憐我自從失去了你以後,從不曾有一天舒眉展眼過!”
她回答道:“我的名譽,除了我自個兒,我並不希望誰來顧惜——再說,現在才顧惜也未免太晚了——要是當初我的爹孃把我許配給你的時候,替我的名譽設想一下,那該多好呀!既然當初他們並不曾爲我打算,那我現在又何必要爲他們的名譽着想呢?要是我在這裏犯了‘不可救贖的’罪惡,那麼我和一根不中用的‘杵’守在一起也好不了多少。請你不必可惜我的名譽吧。我還要奉告你,我覺得在這裏倒是做了帕加尼奴的妻子;在比薩,只不過是做你的姘婦罷了。我還記得那時候我要盡守着月盈月虧、以及天宮裏的種種星象,才能把你的星宿跟我的星宿交在一起,可是這裏全不理會這些,帕加尼奴終夜把我摟在懷裏,咬我揉我,要是你問他怎樣打發我,那麼讓天主來回答你吧。你說是以後要盡力補報我,請教是怎麼補報法子呢?走吧,盡力做象一個人吧,看你是這樣形容枯槁、氣急敗壞,好象活在人間反而受罪的樣子。我再對你說吧,就算那人把我丟了(我看他是不會的,只要我願意跟他同住下去),我也不會回到你那兒來,因爲你已經無論怎麼榨也榨不出一滴‘甘露’來了呀。從前我陪着你活受罪,現在還不該另投生路嗎?話已經說完了,這裏既沒有聖徒的節日,也沒有那徹夜祈禱,所以我高興住在這裏。現在,看天主面上,決定吧,你再不定,那休怪我就高聲喊起來了。”
裏卡看見情形不妙,只得忍着悲痛,走出房去。他現在可明白了。自己已經老朽了,卻偏要娶一個年青的姑娘來做太太,這是件多麼愚蠢的事啊。他又去跟帕加尼奴談判了一陣子,可全不中用,最後他只得空着雙手,回比薩去了。
他受了這刺激,神經漸漸錯亂,終於走在街上,連人們招呼他,問他,他也答不上了,除了自言自語地嘰咕着一句話:“那強盜窩裏是不守什麼安息日的!”不久他就死了,帕加尼奴聽得了這消息,又深知那少婦熱愛着他,就和她正式做了夫妻。直到他們還能行動的時候,他們都是隻知幹活,從不理會什麼聖徒的節日、徹夜禱告,或者是四旬齋等等的。親愛的小姐們,所以當貝納卜跟安勃洛喬爭論的時候,在我看來,他是把車兒套在馬兒前——徹頭徹尾的錯了呢。
“你覺得這個故事有意思嗎?”路人問哈吉。
哈吉本來若有所思,這時也跟着笑了“女人本來就不是光靠糊弄就能打發的。”
“我是想問你,你覺得那個海盜和少婦日子會不會長久?”路人又問道。
哈吉沒有回答。
“比薩有強大的海軍,他們可以去摩洛哥清剿海盜,如果帕加尼奴在戰鬥中死了,那個女人怕是真的要受活罪了。”路人說。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哈吉問。
“前面。”路人指着前方說“馬上就要到了。”
哈吉表示懷疑,因爲路人已經這麼說了不止一次了。
不過這一次路人好像沒有騙他,因爲哈吉聽到了搖鈴聲。
“這是什麼地方?”哈吉問。
“莎士比亞劇場,它一年只開放四個月。”路人說到“開戲前20分鐘會有人搖鈴,通知大家入園。”
“我可不是來看戲的。”哈吉說。
“我知道。”路人神祕得笑着說“現在也不是開放的時候。”
哈吉有些疑惑。
“去看看吧,你不是說要找‘標誌’嗎?”路人勸說道。
哈吉看着那個爬滿了藤蔓植物的石牆之間敞開的鐵門,它怎麼看都像是陷阱。
“我們一起去看看如何?”哈吉微笑着對路人說。
路人沒在意,彬彬有禮得和哈吉一起走進了劇場。
這個露天劇場不大,入口前是一片自然傾斜的草坪,被一圈籬笆圍了起來,周圍有很多蒼天大樹,正對着入口有個高一點的土臺,沒有幕布和燈光背景,倒是開了不少碩大的花朵,看着很雅緻古樸,上面有個小山洞一樣的入口。
“我覺得,這裏適合表演仲夏夜之夢。”路人看着舞臺說“你覺得呢?”
哈吉全身皆備得看着舞臺上的小山洞。
“命運是無法改變的。”路人低聲說“但機會就在眼前,我們還是想試一試。”
哈吉和路人對視一眼,他將軍用匕首拔了出來。
與此同時四個男子從他身後的入口魚貫而入,當住了他的退路。
他們穿着戲服般華麗的繡金外套,穿着緊身褲和靴子,腰上佩着劍,看着像18世紀的貴族。
“你說你來自特蘭西瓦尼亞,那你有沒有聽說過吸血鬼。”路人說到。
哈吉沒有理會他,那四個如吸血鬼一樣慘白的男人緩緩得將腰上的劍抽了出來,金屬摩擦的聲音在安靜無人的劇場裏迴盪。
“科學不是邪惡的,相反,它是我們掌握的唯一可以消除邪惡的手段。”路人說“當社會本能不斷衰退、舊信仰不斷破滅時,智慧是我們唯一的指導,請不要把我們當成敵人。”
“你們打算殺了我?”哈吉問。
“別擔心,你會變成和他們一樣。”路人微笑着說“他們一起也是我們的對頭。”
位於哈吉背後的一人舉起手裏的劍,發出了破空聲,攻向哈吉的腰部。
哈吉壓低了重心,在金鐵交擊聲中他擋開了那一劍,與此同時向左躲開,那個位置的人同時出手。
他就勢向前,把重心轉移到了向前的腿上,貼近對方的腰部,然後反轉手腕,匕首上挑,那人相當老練,躲開了那足夠開膛的一刺,與此同時左邊又傳來了破空聲,哈吉直接單膝跪地,就地打滾,跳出了包圍圈。
“我聽說當了吸血鬼,就不能幹事了。”哈吉粗聲說到“我可不想當中看不中用的杵。”
路人露出苦笑,四個手拿刺劍的男人頓時怒不可遏,朝着他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