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袋的容量是有限的,如果一次灌太多會把胃撐破,所以要一次一次增加。
正是因爲聽說了阿爾薩斯地區的農民借高利貸,搞得那裏天怒人怨喬治安娜纔想出了農耕借貸法。但是她也不清楚人的底線在什麼地方,指券也一度發行氾濫,當時它代表的並不是黃金白銀這些貴金屬,而是土地。
誰都不想借錢,無債一身輕,大革命時分土地、取消債權很得人心,然而有時不借錢也沒辦法。
她心事重重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這一次爲她開門的是菲格爾。
“我們停下來喫午餐了,夫人。”菲格爾說“聽說這裏有諾曼底青口。”
她下了車看着這個一馬平川的大平原,除了微微起伏的山坡外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做參照物山巒或河流,是真正意義上的“middleofnowhere”。
“帶路吧。”喬治安娜說。
“夫人,事實上有個人您可能要見一見。”菲格爾說,然後她退了半步,在她身後站着一個少女。
她以標準的宮廷屈膝禮向喬治安娜問好。
“你是誰?”喬治安娜問。
“夫人,我是雷拉·杜·雷納德,魯昂木材商的女兒。”那個少女用清脆的聲音說。
喬治安娜愣了一下。
然後她想起來了,魯昂大主教曾經說過要介紹一個女孩兒,當時她們住在一個叫雷納德富翁的莊園裏。
“我以爲,你去了巴黎。”喬治安娜說。
“您安排我的是另一個女孩兒。”巴里榮夫人這時在她身後說“讓她起來吧,夫人。”
喬治安娜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讓雷拉站起來。
雷拉明顯學過貴族禮儀,雖然和真正的宮廷禮儀還有點差距。
她大概16歲左右,有一頭碎浪似的栗色捲髮,臉上有一點點雀斑,卻並不難看,反而顯得青春活潑,身上穿着呢絨的裙子,領子裹了毛邊,看着暖和又順眼。
“你怎麼追到這裏來的?”喬治安娜問。
“父親派了船送我來的。”雷拉很柔和得說“宴會已經佈置好了。”
“你父親在這裏也有別墅?”喬治安娜問。
“他在聖羅曼有幾個生意上的朋友,是叔叔們幫我準備的。”雷拉快活得說。
喬治安娜看了一眼巴里榮夫人。
“走吧。”巴里榮夫人攙扶着喬治安娜“我也肚子餓了。”
小城外面有一個意大利風格的莊園城堡,它屬於以前的領主,但雷拉帶着他們去的不是那個地方。
城裏好像在舉行節日,即便不是工業城市這裏還是舉辦了地方物產展覽,彷彿才經歷了豐收,並沒有發生糧食歉收,到處都是美食和雜耍,還有當地少女送了喬治安娜鮮花。
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波拿巴,他好像很高興,稍微逛了一下後他們就去了集市旁的一家很有中世紀風格的酒館。
照道理到這個地方來的都是些販夫走卒,可是此刻卻基本上都是衣冠楚楚的人,所有的桌子上都鋪着雪白的桌布,純銀餐具全是亮閃閃的,桌上放的高腳杯也是水晶的。
“喬治安娜,過來。”波拿巴朝着她招手,然後自己在長桌的一頭坐下了。
她回頭看了眼另一頭,應該是女主人坐的位置,保持着微笑,在他的左手邊坐下,她的對面就是夏普塔爾。
“記着這些人。”他指着與他一個桌上坐着的高官們說“你要給他們發邀請函,別像上次一樣了。”
她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臉,其中有穿軍隊制服的,也有文人打扮的,基本上都是中年人,很少看到年輕的。
“喬治安娜不會忘了的。”她故意用很甜的聲音說。
這下波拿巴高興了,他這一張長桌只能坐12個人,還空了一個女主人的位置,其餘的隨行人員只好在酒館裏其他位置落座。
迪洛克帶着侍從官們安排他們落座,女孩們被單獨安排在了一桌,巴里榮夫人跟她丈夫坐在一起,那一桌都是銀行家。
“白蘭地?”
拿破崙的同學,曾經在里昂幫她傳過話的洛里斯東上校說。
“你不想喝蘋果酒了?”波拿巴忽然問。
“那是小孩子喝的。”她不滿得說。
“難道你想喝蘋果白蘭地?”
她想起了昨天喝的那瓶味道奇差的蘋果酒。
但是她看着波拿巴的眼睛,覺得他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地區的蘋果白蘭地是最好的?”喬治安娜問。
“我不知道,你們知道嗎?”波拿巴問所有人。
在坐的官員們都沒有接話。
“這裏集中了法國最頂尖的人才,居然連什麼地方的蘋果酒最好喝都不知道。”他譏諷着說,就像沙龍里興風作浪的“社交皇后”。
“可曾有品酒大師品鑑過布列塔尼的蘋果酒?”夏普塔爾立刻接口說道“我想聽過他們的專業意見。”
“英國時興喝蘋果酒嗎?”和他們一張桌上坐着的安德烈將軍問喬治安娜。
“來布列塔尼當然要喝蘋果酒,有什麼好的介紹嗎?”洛里斯東上校放下了手裏的白蘭地說。
“我們的蘋果酒諸位可能喝不慣。”餐館老闆緊張得說。
“找個時間,舉行一次品酒會,選出最優秀的蘋果酒。”波拿巴冷酷得說“獎品是精粹蒸餾器,勝利者可以用它擴大生產,另外享有和葡萄酒一樣的入市資格。”
喬治安娜以爲會有人竊竊私語,卻發現所有人都看着他。
“上菜。”他命令道,餐館老闆這時連忙招呼服務員將青口端上來。
她以爲是白煮,卻發現這些青口上淋了奶油和薰火腿,是一種她沒見過的喫法。
“這是布列塔尼鄉村風味。”老闆像侍者一樣站在喬治安娜的身邊給她介紹。
“用的是本地的奶油嗎?”波拿巴又跟找茬一樣問。
“這……這是英國產的。”老闆像做了虧心事一樣說“我保證,這是正規途徑買的。”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反倒像是買的走私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