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佔地廣袤的奢華宮殿裏坐轎子,就要獲得相應的資格,又或者是國王特許,沒有那個資格,不論多麼有錢都不可以添置,這和在宮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哪怕讓馬車在人口密集狹窄的街道上狂奔當然不同。
宮廷是要講規矩的,即便法國宮廷不像東方宮廷的規矩那麼森嚴,外臣可以進入宮殿,與宮廷侍女們說笑。
西方世界是一夫一妻制的,只有正妻的孩子纔有繼承權,私生子什麼都沒有。
東方則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度,妾生的兒子一樣有繼承權,卻要遵守長幼有序的規則。康熙皇帝晚期發生的“九王奪嫡”就是因爲“長幼有序”、“嫡庶之分”引起的。爲了確保宮廷裏有名分的妃子所生的孩子都是皇帝的,纔有了宦官制度。
新的法國民法典規定父親承認的私生子同樣享有繼承權,相比起輪刑,利用沒有邀請函就將坎皮尼小姐趕出去對這些體面、有教養的人來說更有威懾力。
這是新宮廷的規矩,就算它和不許在宮裏隨便乘坐轎子、打陽傘一樣無稽。
這些規矩和沒完沒了的細節遵守起來讓人覺得窒息,喜歡自由的西里斯哪怕母親取消了他的繼承權也要離家出走。布萊克家又不是沒有他不行,何況西里斯還有個弟弟雷古勒斯。
不過詹姆·波特確實說了一句“實情”:規矩是給小人物定的。
在外面公爵是大人物,在宮廷裏卻只不過是數量龐大的貴族頭銜一員,甚至還有公爵夫人差點被餓死在宮裏。
國王的寵愛才是最重要的,即便蓬皮杜夫人只是個伯爵夫人,她一樣可以取代皇后主持宮裏一切。
一直有人往國王身邊送美麗的女人,很難想象她們居然不會和蓬皮杜夫人那樣說笑話,換個比喻,喬治安娜敢捏拿破崙的鼻子。
利用美麗造成的吸引力永遠都是短暫的,國王的一生中絕大多數笑聲都是由男性提供。當然,她們也不完全是不敢在男人面前調笑的,主要是不敢當着國王,她們有太多顧忌,家族和來之不易的受寵的地位,萬一笑話說岔了,不只會一下子失寵,甚至還有可能牽連家族。
約瑟芬很擅長對人親切友好,可是貝爾坦用一句話就概括了:宮廷裏永遠不缺主動示好的人,他們只是在你失勢後很快就忘了你是誰。
作爲“才女”的蓬皮杜夫人能用動聽的歌喉演唱,鋼琴是一種新樂器,瑪麗·安託瓦內特不會,不過周圍的人沒人爲她圓場,要麼把話題岔開,要麼換一個別的她會的樂器,或者乾脆唱一段。
就這麼讓未來的太子妃尷尬得站在那兒,底下全是竊竊私語的聲音。
可能杜巴麗夫人這麼做是立威,即便德國公主來了,宮裏還是她說了算。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想過,等路易十五死了,就換王后來收拾這個前朝寵妃了。
回去後瑪麗安託瓦內特天天練鋼琴,協和廣場上總迴盪着她彈奏的鋼琴音樂聲。
那天在盧浮宮裏,波莫納也是聽到了鋼琴奏鳴曲《月光》才步入這個世界,見到了彈奏鋼琴的約瑟芬。
可是約瑟芬活着的時候並不會彈鋼琴,除非她在死後學了。
有一個傳言,有天晚上約瑟芬躺在昔日屬於瑪麗·安託瓦內特的牀上,不曉得她是做夢還是別的原因,她看到瑪麗·安託瓦內特質問她,爲什麼睡在“她的”牀上。
拿破崙當時在樓上辦公,聽說後放下公務,將約瑟芬抱回了他的臥室。
王后活着的時候,有個賣櫻桃的女人躺在了王后的牀上,大聲說“終於輪到我們休息了”,王后卻不敢那麼質問,還是說人死了之後果然比較大膽了?
那一晚是誰彈的鋼琴,又是誰邀請他們進入這個世界?
反正不是哈托爾,她自己都在找人將她的“居所”想辦法運到這個世界裏。
這是哈托爾給波莫納的任務,但她此刻卻被人圍住了。每個人都向她獻殷勤,她不需要爲了討好誰,或者害怕女孩子們的嫉妒,喝複方湯劑,僞裝成另一副模樣。
她該感覺到快樂麼?
她又想起了柏拉圖的比喻,一羣從小被綁着,不能轉身的囚徒面朝洞壁坐着,他們只能看到一堆火,照在洞壁上的影子,他們都以爲影子是真實的,直到某個囚徒掙脫了束縛,轉身看到了洞外的世界。
他很幸運,出來的時候是白天,太陽高掛天空,照亮了整個世界,但要是晚上他出來,看到的景色就不一樣了。
也許是滿天繁星,也許是月光下的山巒,又或者是隱藏在黑暗中的怪物。
這時山洞就是安全的了,這時他還會告訴其他人自己所看到的麼?